卷三·一生寂·终章上

如果能重来，如果，，，不，没有如果！君埋泉下，烂泥销骨，她从地狱挣扎着爬回人间，灵魂已打上了恶鬼的烙印。就算再重来一万次，山无尽，水无涯，纵是年年春光又如何？寻常人间事，于她便是再不可得。那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被雨打风吹，摧梅折枝，永远地失去了鲜活。

滴答，滴答。

澹台烬承认吧，叶冰裳，你即使入了仙道，也永远别想摆脱前世的不堪！

是啊。

她能占得先机，哪次不是凭借着那本名为黑月光的旧书？她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为了抚平胸中的那股怨恨之气？她也曾算计过别人的性命，与她行过的善事相比，不知哪头更轻哪头更重。

那些她刻意回避的在蛇窟坛罐中的记忆从未被忘却。当那与萧凛可数的幸福回忆不足以抵抗肉身痛苦时，她开始后悔自己抓错了救命稻草，一遍又一遍地诅咒澹台烬为何不跟叶夕雾一起去死。直至最后，为了早点解脱不得不说澹台烬想听的真话。她从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就像他们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一样。彼此生来一样污浊，凭什么他们就可以问心无愧？她亦无甚可悔。

也许她生错了朝代，妲己断送成汤，纣王尚能以命相陪。也许她生错了性别，阴谋诡计若为窃国，世人少不得要称她一句枭雄。

可惜她是上辈子没活好的叶冰裳。

忘不了，放不下。

她在镜像世界中不止看到了自己。

初凰想要复活死蛋，黎苏苏想要斩杀魔神，澹台烬想要逆天改命，人人都能重生，镜像世界的诸多结局，譬如梵天一梦，一次次坍塌，又一次次推翻重来。

苦苦追寻的真相如此荒唐，这命运的垂怜如此廉价。

扼住她喉咙的仿佛是一只冷冰冰的笔，她被困死在字里行间，无力挣脱。也许她本不应生出灵识，走这无用的一遭。

妺女转过身逆着光走向来时的路。长剑在身后应念而动，将那婴孩和妇人斩了个粉碎，幻境寸寸跌落成灰。

炽火不息，永堕无间！

***

空旷森冷的的魔宫内，妺女昏睡不醒，她被一股股黑色的魔气托举着悬在半空，裾带随风狂舞，脆弱而美丽。

几粒圆石从她袖中掉落，卷入环绕的魔气中，发出颜色各异的浅淡光芒。

澹台烬引来那四颗神珠到自己面前，端详了良久。

片刻之前，他还准备用叶冰裳生祭九转玄回阵，片刻之后，他吸取了叶冰裳的引梦术，通过她的记忆，竟窥见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大秘密。

先前他以为，在有限的时间内遨游已是此间魔神能够做到的极致。却不知自己曲居这方小世界，如同坐井观天，一叶障目。

澹台烬千灵重羽，乾坤同悲！

四枚神珠交汇在空中，澹台烬托举着它们嵌入苍穹，同悲道缓缓开启，六界修炼失去颜色，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倾泻而出，却马上又被注入另一个古老繁复的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