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一生寂·师姐

月扶涯师父，您的身体还好吗？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月扶涯向师父行了礼，恭敬地站在一旁，照例先关切道。

龙套老头子一个了，还有什么好不好。

衢玄子指着对面示意他坐下：

龙套扶涯，你来衡阳宗多久了？

月扶涯愣了愣，尘封的记忆再次清晰起来。六百年前，他从弱水冰棺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叶夕雾。

月扶涯有四百年了，师父。

衢玄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月扶涯觉得他一定在想一些很遥远的东西。会是在想念师姐的母亲，初凰神女吗？

正在胡思乱想着，衢玄子将目光回转到小徒弟身上，语气郑重地道：

龙套日后我不在了，苏苏就托付给你和寂无了。

自己的一些私事被心怀叵测之人利用，导致衡阳宗的声望骤降，几位知晓内情的清字辈长老都对他不再信服。所以必须趁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将苏苏安排好，同时将掌门之位平稳地交到寂无手中。

月扶涯被迫受了这个重担，难免有些心慌。他不是没注意到师父的精气神已大不如前，也许不会庇护他们太久了，他心里难受，喉中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师父他，这是在托孤啊。

衢玄子接着道：

龙套过几日，苏苏就会被送去镇守荒渊，终生，不得出。

他的心情并不如语气一样平静，这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去了荒渊，不用再经受雷刑之苦，这对苏苏是好事。只要她活得够久，久到世人都忘了她。

月扶涯大惊失色，腾地站起来：

月扶涯这如何使得！荒渊下除了妖魔什么都没有，师姐要如何生存下去？师姐她正值豆蔻年华，难道大好青春都要浪费在那野蛮荒僻之地吗？！

衢玄子脸上肌肉跳动了一下，闭了闭眼。

龙套稷泽去得，为何她就去不得！

龙套好了。有空去看看苏苏吧。

月扶涯看出师父不愿再谈，只得沮丧地走出内室，蓦地瞥见门下闪过一道暗芒，那是什么？他弯下腰拾起那件反光的金属，细细端详后，瞪大了眼睛。

***

水都有些冷了。

黎苏苏坐在浴桶内用力搓洗着身体，好像那上面有无数污垢。白日里的雷刑没有在皮肤上留下痕迹，反而这会儿被搓红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滴入水中。

就算她有一半魔族血统，恶魂叶夕雾不是已经消失在五百年前了吗？为何还会令自己的真身染上浊气？现在的这个修真界，比先前那个充满魔气的世界还要可怕。

重新来过，师兄对她冷淡许多，禁足后也没来看过她一眼。难道穿越前的师兄，真的是因为情丝才喜欢她的吗？

不，不是的。

爹爹一如往日地疼爱自己，扶涯看自己的眼神也还和以前一样炽烈。

扶涯，她还有扶涯。

月扶涯师姐！

黎苏苏恍然间听到师弟的声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又侧耳听了一下，察觉到屏风那边的窗户似有响动，便慌忙起身套上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