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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自知

燃晚:恰似君归处

* 重生踏仙君墨燃1.5 vs 重生楚宗师楚晚宁2.0

*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 重生以来,唯有进入红莲水榭,他才终于有了踏实心安的感觉。墨燃不知道,那是一种叫做归属感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唯有心才能感受到。

 

 

楚晚宁这一病,便昏睡了整整两日。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从楚晚宁初来死生之巅至今,已近七载,除了每隔五年因灵核薄弱而闭关静修,这七年时间里他从不曾因身体不支而病倒过。

 

所以当玉衡长老病倒的消息传开时,死生之巅的大多数弟子第一反应不是关怀,而是不可置信。

 

“玉衡长老怎么会生病呢?他灵力修为那么高?怎么就病倒了呢?!这不会是真的!”

 

“是啊!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北斗仙尊楚宗师怎么会生病?!这根本不可能!”

 

“鬼界天裂他一人能独挑群鬼大战几百回合也丝毫看不出颓色,怎么会被这小小病魔打倒?!一定是谣传!”

 

.......

 

楚宗师在世人眼中,就如同供奉在天音阁的神像。不会生病,不会流血受伤,更不会有七情六欲。他会的,唯有心怀天下,普渡苍生。

 

他是修真界的楷模,是死生之巅的长老,是一代仙门少主的师尊。他必须强大且端正,必须无畏又无私,决不允许有半分柔弱与丁点儿私心。

 

但世人都忘了,楚宗师不过是稍逾弱冠、未近而立的青年。

 

他们把这个青年架在神坛,模糊了他本来的面貌,框限了他原有的喜恶,意|淫着他该有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但楚晚宁终究不是神,而是活生生的人。

 

是人,吃五谷杂粮就可能生病。

是人,血肉之躯就不免流血受伤。

是人,红尘俗世中就避不开七情六欲。

 

这些浅显的道理世人原本都懂得,只是他们更愿意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那部分罢了。

 

他们不想看到或是听到,他们敬仰的一代宗师竟和芸芸众生别无二致,会生病,会流血,会受伤。

 

因为在他们看来,那些平凡的事只是平庸者的代名词。而非凡的人怎么可能做着平凡的事呢?他们所做的应当是轰轰烈烈的大事要事!是能改变苍生命运与结局的伟业!

 

只是他们不明白,非凡的人并不一定都要做着非凡的事才因此不凡,而是因为他们能把平凡的事做到极致而成就了不平凡。

 

......

 

不过眼下,世人如何已不是楚晚宁能关注的事了。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红莲水榭中,似陷入了无知无觉的沉睡,任由人摆弄着。

 

倒是把薛蒙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薛蒙抱着一动不动的师尊,心内惊惧万分。他怕!虽不知具体在怕着什么,但整个人心慌慌的,害怕极了。

 

情急慌乱之下,他甚至伸手触上了楚晚宁的鼻息。

 

似觉察到了什么,颤抖不已的手遂握成拳,整个人猛吸一口气当场跪坐在地。

 

还好。

 

师尊还活着。

 

这一认知使薛蒙提着的气顿时松了下来,紧跟着神智也渐渐回笼。

 

顾不得太多,薛蒙就着姿势将楚晚宁扶上他那并不宽阔的后背,将人背回了屋内,小心翼翼地将师尊放在床榻上,随后飞奔出红莲水榭。

 

如今十五岁的薛蒙,还从未历经过亲近之人的生老病死这等人生大事。眼下师尊昏迷不醒对他来说便是人生顶天的大事了。

 

但他还算冷静。

 

薛蒙最先想到的是他爹——薛尊主,但很不凑巧的是薛尊主外出还有月余方归,眼下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薛蒙又想到了他娘——王夫人。薛蒙虽追求的是修炼灵核,对药宗一道无甚兴趣。但他知道,娘对药理一道颇有研究,素日里爹有任何伤痛都是在娘的医治照看下很快就好了。

 

对,应该去找娘亲。

 

薛蒙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后院王夫人的住处时,王夫人正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手里拿着一踏信一字一句认真读着,眉眼间透着藏不住的喜悦与柔和。

 

“娘!娘!救师尊!”

 

“娘!”

 

突如其来的呼喊声打断了王夫人的思绪,她快速将书信放在锦盒内盖住,随后忙起身向门口走去。

 

王夫人没料到薛蒙刚离开不多时就又急匆匆地回来,满脸通红,发丝凌乱,还不停喊着救师尊,难道是玉衡长老出了什么事......

 

虽有了这样那样的猜测,但王夫人面上仍是一脸柔和,看不出丝毫慌乱。一边倒了盏茶递与薛蒙,一边问道,“蒙儿,发生了什么事?楚宗师怎么了?”

 

薛蒙接过茶猛灌了一大口,这才总算感觉到心回落到了肚子里,急忙回道,“娘,师尊突然昏倒在地,浑身滚烫,怎么叫都叫不醒!娘快去看看,救救师尊!”

 

王夫人平日里并不处理死生之巅的事,只侍弄些药草,潜心钻研医道。只如今薛正庸出门在外,出事的又是薛蒙的师尊楚宗师,所以无论如何,王夫人都必须站出来。听薛蒙说楚宗师昏迷不醒,王夫人心下咯噔,真怕出了什么大事,遂当机立断吩咐薛蒙,“蒙儿,不要着急,你派人速去请贪狼长老到红莲水榭替楚宗师诊治,娘随后与你同去红莲水榭看看楚宗师。”

 

薛蒙一拍脑袋,“啊,我怎么忘了他!对,也请贪狼长老给师尊看看!”随后跨步跑出门外,传话给外间值守的弟子,“快去请贪狼长老到红莲水榭,要快!十万火急!!!”

 

值守的弟子原就听到薛蒙来时的呼喊,如今又急急忙忙请贪狼长老去红莲水榭,想来玉衡长老怕是真出事了。虽有些难以置信,但也丝毫不敢耽搁。

 

王夫人吩咐完薛蒙后,便快步来到角落的顶层药柜里取出两个小玉瓶放入乾坤袋中,随后同薛蒙急行去了红莲水榭。

 

楚晚宁此时正躺在床上,脸色惨白,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淌过,眉头微微皱着。即使昏睡了,整个人仍紧绷着,像是被噩梦缠住,怎么也醒不过来。

 

王夫人初步探查了楚晚宁的情况,得出的结论是内郁结于心,外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加之身体疲累不堪重负,严重亏空,所以导致高热难退,昏迷不醒。

 

薛蒙见娘亲难得表情沉重,担心师尊情况,忙问道,“娘,师尊怎么样?病的重不重?你可以医好师尊的吧!你......”

 

王夫人见自家孩子如此心急,回身递以宽慰的眼神,握住薛蒙的手轻拍道,“蒙儿!放心,楚宗师没事。他就是太累了所以昏睡着。”接着从乾坤袋里取出青绿色的玉瓶交与薛蒙,“你将这瓶玉露取一匙让楚宗师服下,每三个时辰一次,让楚宗师睡得安稳些。不出两日,楚宗师必定会醒来。”

 

楚宗师的病由,在心不在身,一切都只得等他醒来。

 

只是所思所虑为何?竟压垮了楚宗师?

 

这些王夫人不明白,也未说与薛蒙,只心里有了计较。

 

薛蒙听过娘亲的话多少放下些心来,但一听师尊要两日后才能醒来,不免有些焦躁,“什么?!还要两日师尊才能醒来?!娘不是说师尊没事吗?为什么还会昏迷这么久?”

 

王夫人无奈叹气,“你这孩子,楚宗师整日忙累,身体又受了伤,他现在正需要好好修养,多睡些时候对身体的恢复也是极好的!”说着将另一墨绿色的玉瓶递与薛蒙,“这药对治疗外伤极好,我走后你留下照顾楚宗师,为他敷上,也是每三个时辰为宜。”

 

薛蒙听着娘亲的吩咐一个劲儿点头,将药一瓶瓶放好,“那就好那就好!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尊的。”

 

王夫人正想说着什么,贪狼长老便匆匆赶了来。

 

贪狼长老见到王夫人,他多少有些诧异,毕竟此处是玉衡长老的居所。但转念一想王夫人也颇通医术,且有薛蒙陪在身旁,如此也无甚奇怪。虽脑子里想了这许多,但也不过一呼一吸之间。贪狼长老礼貌揖以一礼,“王夫人也在,玉衡怎么了?”

 

王夫人回以一礼,“贪狼长老。我随蒙儿瞧瞧楚宗师,只是我医术浅薄,还请长老为楚宗师仔细看看!”

 

薛蒙才不觉得自己的娘亲比不上贪狼长老,但既然娘亲都这么说了,多个人为师尊看看也是好的,遂也礼貌问好,“贪狼长老!”

 

贪狼来此便是专程为玉衡医治,所以多余的话他也不必说,点点头便认真探查起楚晚宁的病情。片刻后凝眉向王夫人和薛蒙说道,“想必夫人也知道了,玉衡外伤未愈,又心内郁结,所以才昏睡不醒。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如今睡下反倒是好事,只要让他睡得安稳,再处理好外伤,一切静待玉衡醒来吧!”

 

贪狼长老的话与娘亲所说相差无几,薛蒙此刻总算彻底放下心来。既然睡着对师尊好,那就让师尊好好睡下休息。

 

看着床头柜子上的两个玉瓶,贪狼长老不难猜测那便是王夫人带给玉衡的药,他向来直爽豁达,“夫人既然给玉衡带了药来,想必都是对症的好药,就按夫人的药给玉衡医治吧。只是上药前,可以取些酒来,用帕子沾上为玉衡擦拭额头、颈部、手心、脚心等位置,可快速消去高热。”

 

王夫人深以为意,还好贪狼长老过来了,这些话她多少还是不太方便直接跟薛蒙讲。

 

贪狼长老看过楚晚宁就先行离开了。不久前有弟子找到他时,他正在上早课,因为事发突然,所以走得也格外匆忙,不知道早课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王夫人也不便在此久留,叮嘱完薛蒙便回了丹心殿,留下薛蒙一人在此照顾师尊。

 

说起来薛蒙师兄弟三人,他和师昧都有照顾师尊的经历。上次师尊因灵核薄弱闭关十日,前三日便是薛蒙守着,师昧守中间三日,最后四天原本该是由墨燃守着。但不知为何,墨燃竟一日都没有去陪护,而是跑去帮薛尊主整理藏书阁去了。

 

一想到墨燃那狗东西,薛蒙就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因为他,师尊就不会劳思伤神,不会受罚受伤,更不会因此昏迷不醒。

 

“狗东西!”

 

薛蒙一边在心里痛骂墨燃,一边仔仔细细地用沾酒的帕子替师尊擦拭着额头、手心等位置。心想着若是见了那狗玩意儿,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让他再不敢犯戒惹师尊生气。薛蒙这样想着,手上的力道就不自觉地自然而然加重了。因此当他从头擦到脚心时,楚晚宁终于似有所感地动了动。

 

只是薛蒙刚好转身去取清洗伤口的干净帕子,并未瞧见。

 

薛蒙刚清理完楚晚宁胸前的伤口,正准备为师尊上药时,师妹来了。

 

师昧会来薛蒙倒不诧异,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咦,师昧,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薛蒙一边问着师昧,手下的动作未停。

 

师昧一改往日的温和,眉眼间忧色分明,看着薛蒙一人正在为师尊上药,忙上前帮扶着。只是刚触到楚晚宁的身体,手却不由得一抖,“我去了贪狼长老的早课,才知道师尊出事了。少主,师尊到底怎么了?为何身体如此滚烫?!”

 

薛蒙虽也心焦,但眼下别无他法,只得实话告诉师昧,“师尊是心内郁结,加上外伤未愈,所以才病倒了。”

 

说着说着便有些咬牙切齿了,“都怪墨燃那狗东西,害师尊受伤昏迷!别让我见着他,不然我一定让他好看!!哼!”

 

师昧来到死生之巅后主要修习的便是药宗医理,刚是因为心急才未查看病情便急忙问了少主,如今再一观师尊情形,确实如少主所说。

 

他多少放下些心来,但仍是蹙眉问道,“那师尊何时才会醒来?”

 

薛蒙看着师昧满脸的心优,反倒安慰起师昧来,“你不要着急!师尊两日后就会醒来。长老说师尊如今睡着反而更好,让师尊多休息些时候吧。”

 

师昧没想到少主竟会主动安慰人,但还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那我也来照顾师尊。”

 

薛蒙本想说自己一人也能照顾好师尊,但看着为师尊担忧不已的师昧,又把话咽了回去。于是说出口的话转了个弯,“你明日再来吧。咱们还是和上次一样,今日由我照顾师尊,明日这个时候你来换我。”

 

薛蒙虽是三个师兄弟中年纪最小的,但因为身份与性格的原因,他决定的事很少有人能反驳了去。于是这就一锤定音,决定好了此次陪护的次序。

 

师昧本就是善解人意又好说话的性格,加上这一提议也没什么问题,遂点头答应下来。

 

和上次一样,这次的陪护中,依旧没有墨燃。

 

不一样的是,上一次是墨燃自己躲着不愿意去;而这一次,他已然被排除在计划之外了。

 

此时的墨燃刚到王夫人处,因为受罚,接下来的日子需得由王夫人决定他要被罚做什么。但不论如何,都必然不会比楚晚宁罚得更重就是了。

 

情况也确实如墨燃预料的那般,王夫人只是让他每天去孟婆堂刷盘子洗碗,给小鸡小鸭喂食,去药圃里除草,诸如此类。

 

王夫人有些欲言又止,但想着楚宗师昏迷的病因,还是没忍住多说了句,“燃儿,你此次受罚,当吸取教训。往后万不可再做些惹你师尊生气的事了。”

 

不惹楚晚宁生气吗?

 

他那人不是有事无事都爱生气,谁知道哪儿就把他惹到了!

 

“他如今病倒了昏迷不醒,你也该学着懂些事,少让他操心了......”说完微叹了口气回了后院。

 

墨燃原本只随意听着,装成一贯乖侄子的模样堆着笑,只等伯母训完了就麻溜走开,毕竟这还是伯母第一次训他,依伯母的性情当不会说得太多。

 

但当听到楚晚宁病倒昏迷不醒时,他突然愣住了,久久不能动弹。

 

他能感受到心跳声一下下迟缓而有力地敲击着,撞得胸腔生疼。

 

楚晚宁病了?

 

原来这一早上的惴惴不安竟是因为楚晚宁真的病了?

 

还昏迷不醒?

 

那是什么意思?

 

昏迷不醒是什么意思?

 

墨燃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他突然不知道什么叫”昏迷不醒”,他感觉到这个词随着伯母的话音传进了自己的左右耳膜,但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凝目细想,试图去理解何为昏迷不醒!

 

在他的认知里,什么样的才叫昏迷不醒?

 

是水牢之祸后,连着十来天楚晚宁都未睁开看过他一眼?还是洞房花烛后,楚晚宁软成一滩烂泥怎么折腾都不吭一声?还是天山天池后,楚晚宁躺在红莲水榭里怎么暖都暖不了的浑身冰凉?

 

墨燃不知道哪一种才算是伯母说的昏迷不醒,他想得目眦欲裂,满目狰狞。墨紫色的瞳孔内外镶满了血丝,变得赤红欲燃。大脑如烈火烹油,噼里啪啦地想着。

 

楚晚宁昏迷不醒?!

 

你怎么可以不醒?怎么可以又自顾自睡着?!

 

上一次是两年,这一次又要多久??!

 

凭什么你总是睡着让人等得心焦?!

 

本座不许!

 

楚晚宁,本座不许!!!

 

......

 

墨燃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神经错乱,他现在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顾不上。什么前世今生,什么只为那一人,什么放过你自己,他全都不想想。他只记得红莲水榭那一个个冰寒孤寂的夜,怀里人僵硬冷透的身体,和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绝望与悔恨。

 

是的,绝望与悔恨。

 

所以,楚晚宁绝不许再先一步离开本座!

 

绝不许!

 

墨燃疯疯癫癫来到红莲水榭,因一路急驰着脑袋里有间歇的空白。

 

这一次他不再被拦在门外,而是很顺利就进去了。

 

所以楚晚宁真的昏迷不醒了?!!

 

即使到现在,未亲眼见着楚晚宁以前,墨燃都不相信楚晚宁真的昏迷着。

 

穿过游廊一路来到楚晚宁的卧房,这里的一草一木虽与前世有些许不同,但他竟觉得难得的熟悉。

重生以来,唯有进入红莲水榭,他才终于有了踏实心安的感觉。墨燃不知道,那是一种叫做归属感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唯有心才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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