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初遇

没几日，邝露听小贵子说，内务处的总管被革职了，罪名是其拜高踩低，克扣嫔妃用度，被几位嫔妃联名告了上去。

日常供给又恢复如常，邝露的绣工不用再当饭吃，也就自个绣着玩了。更多的时间，是由芙蕖陪着在附近转转。

离上元宫不远处，有个很大的池塘，种满了莲。都说“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没想到在这皇城之内，也可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一大早，邝露便带着芙蕖，去采集日出前莲叶上的露珠，准备留着烹茶喝。

池塘边，空气中满是莲花、莲叶、泥土混合的自然清香，有风拂过，露珠从莲叶上滴落，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邝露拿着小瓶子，正要去接那将落的露珠。

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她以为是芙蕖逗她玩，盈盈一笑转身，却惊呆出声，“润玉！”

“大胆……”佑之正要训斥她，被涵玉挥手拦住。

邝露瞬间反应过来，立刻下跪道，“陛下，臣妾眼拙，冲撞陛下，请陛下恕罪！”眼前人一身明黄色常服，上面有金丝线绣着团龙云纹。设想普天之下，谁敢穿明黄色，谁敢在衣服上绣龙纹？

“无妨！”涵玉上前，伸手扶她起身，“是朕惊扰爱妃了！”

他靠得极近，邝露闻到他身上有好闻的淡淡药香。她幼时侍奉娘亲汤药，经常跟随祖母出入药堂，很熟悉各种药香。他不是润玉。润玉身上是一种清冽甘甜的气息，她从未在别处闻到过，正因为独特，她记得特别清楚。可他为何长得与润玉一般无二？

“爱妃刚才唤朕什么？”涵玉见她微微出神，忍不住问道。

今日休沐不必上朝，又收到奏报，邝尚书治水颇有成效，他便有心情出来走走，想着能不能偶遇她。远远看着一个青蓝色宫装的身影，心中隐隐认定是她，于是屏退她的婢女上前。她立于莲花之间，回眸一笑，当真是人比花娇。那笑容迷了他的眼，晃动他的心神，他还闻到让他魂牵梦萦地甘露清香。

此刻就是再借她一百个胆，她也绝不敢再说出润玉的名字。怎么可以将夫君唤成他人呢？更何况，她的夫君还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她再次确认，他绝不是润玉。晨光洒在他脸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色光晕，明黄色常服在光照下熠熠生辉，衬得他愈发高不可攀，充满帝王威仪。与润玉清冷宛若天上月的仙风道骨，截然不同。

她不敢撒谎，只好说，“这日头太过晃眼，臣妾眼花，一时将陛下错认成一位故人。”

她终于相信了当初教引嬷嬷的话，陛下容貌似仙，在凡人中自然是“第一美”了。也难怪那些高门贵女非要涌入宫来，实在是美色误人啊！

“哦？朕与爱妃的故人很像吗？”没等她答复，涵玉又说，“朕倒以为，朕与爱妃长得极为相似。”说罢，他伸手摸向她的脸，摩挲着她那颗泪痣，手掌亦紧贴着她的脸。

他倒不以为她心里有人，在决定纳她为妃那刻起，他已派人全方位调查她的点点滴滴，她的喜好，她认识的人……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包括那位教引嬷嬷，亦是在他身边服侍的老嬷嬷。嬷嬷对她印象极好，一回宫便在他面前，将她从头到脚细细夸了一遍。

所以才有上元宫中的睡莲和翠竹，殿内的字画，岚姑和小贵子也都是他指派过去的。

一切随意，都是精心设计的刻意；

一切偶然，都是水到渠成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