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傲娇师尊与吃货师叔

　　不出半个时辰，郑白薇在学堂挑衅楚月泠和风寂雪，却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丢脸事，就在栖梧宫众弟子的添油加醋之下，传到了重火院的院墙内。

　　“除了被罚打手板，那两个丫头有没有受别的伤？”凤皓抬眸，询问站在堂中汇报的毕方。

　　“没有。”毕方摇了摇头，“倒是那位被撞得鼻血横流，现在还叫嚣着，要去找雪公主算账。”

　　“学生宿舍那边，你多留意些，别让她闹得太过。”语毕，凤皓摆了摆手，“下去吧！”

　　“属下明白！”

　　待毕方退出去后，坐在茶几边悠哉哉吃着糕点，听了半天八卦的司清玄，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凤皓：“我原以为，栖梧宫还算是个清净之所，想不到，居然有这等狂妄自大的宵小搅扰师门——骚扰你大徒弟在先，排挤你小徒弟在后，这不就是在打你这个宫主的脸吗？妹夫，你处事一贯雷厉风行，眼里揉不得沙子，如何能忍四年之久？”

　　“当初，骚扰风波事发后，我本想立刻将此人逐出师门，但老雀主的一番话，让我改变了主意。”凤皓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站起身来，“飞羽族皇室养而不教，将女儿纵得欲壑难填、贪心不足，如果将她遣返回家，在那样的环境熏陶下，只会变得越发偏执和极端，随时可能为魔所惑，被其转化利用，成为更大的隐患。飞羽族毕竟源自火神一脉，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看到，自己家族的后裔踏入歧途，这才将她留在栖梧宫，以门规教导训诫，只望她能端正态度，知过必改。”

　　“而今，她非但不知悔改，反倒越发变本加厉、轻狂放肆，倚仗着皇室的宠爱，居然敢拿飞羽族掌握的情报网威胁我们，说轻了是口无遮拦，但……落在有心之人耳中，就是僭越犯上，有不臣之心！若是传回神界，被天帝陛下知悉，只怕又会惹出一番是非。”司清玄皱紧了眉头，面色十分凝重，“你还是尽快料理了这个害群之马吧，别真到哪一天，她顶着‘栖梧宫弟子’的名号，闯下什么滔天大祸来，再连累了你和整个师门。”

　　“是该腾出手来处置她了，但得好好找个由头。”凤皓点了点头，面上划过一丝嫌恶，“仅凭如今这般小打小闹，不足以动摇其根本，必须是个令飞羽族皇室无从狡赖，无从偏袒，也无从回护的大过错，才能把她名正言顺地逐出师门，否则，以飞羽族皇后及太后对她的偏宠，怕是能轮番把重火院的门槛踏破，软硬兼施，求我卖她们一个面子，留下郑白薇，再让她积极认个错，象征性地打骂两句，动用财力赔礼道歉便罢。到时候，她再卖惨装乖一阵，待风头过去，就不用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事态既已平息，我们也不好揪着这一个错处不放，只能听之任之——这样的招数，我在四年前就见识过了，如今，可不能再让她们钻了空子。”

　　“那就只能等？但这太被动了，难免夜长梦多。我们还要忍到什么时候，才能抓住有用的把柄呢？”

　　“她惹是生非，心术不正，就是最大的把柄！”凤皓神秘地笑了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魔是人性之恶的集合体，正道中人若想与之抗衡，唯有知善恶，明是非，守住道德底线，方不会受其蛊惑。自神魔大战打响以来，六界之中，但凡发现谁有入魔征兆，或是与魔有染，等待他的，都将是最严厉的惩处。而郑白薇私德败坏、贪得无厌，在骨肉至亲的包庇纵容之下，越发欲求不满，完全不懂得约束自己，日积月累十余年，所滋生的心魔，只怕是不可估量……”

　　听到这里，司清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好主意！南柯最擅长甄别欲念，就让她来试上一试，如果郑白薇当真心魔深重，正好顺理成章地把她赶出去！”

　　“是要消除心魔之后，再逐出师门，不让魔族有可乘之机。”凤皓补充道，“南柯那边，就先让南忆去知会一声，请自己的孪生妹妹，总归比我们方便些！再等等吧！如果郑白薇还敢造次，就按计划行事。”

　　“原来你早就盘算好了，亏我还担心了半天！”司清玄松了口气，又漫不经心地拿起一块糕点，吃得津津有味，“你这儿的软皮绿豆饼味道不错，我拿走了！”

　　说罢，他端起盘子就往外走。

　　“欸？等会儿！”

　　“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听到凤皓的喊声，司清玄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转过身来，“你第一天认识我吗？连一盘糕点都舍不得？”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凤皓哭笑不得，先是嫌弃地撇了撇嘴，后又加倍诱惑，“我还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去办，事成之后，再送你两盘子绿豆饼都行！”

　　“什么事？”

　　“魔族入侵芳菲境，除了释放焰魔之魂，月丫头也是他们的标靶，但我不明白，她怎么会暴露身份？是遭到了魔族的追踪筛查，还是被知情人出卖了？”说到这里，凤皓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你找个由头约见她，问问她最近一段时日，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或是经历过什么奇怪的事，再用净化之术探查一番，她身上有没有陌生的法术残留，我等你的消息！”

　　“没问题！交给我吧！”司清玄自信一笑，敲了敲手中的盘子，小声提醒，“记得准备好糕点。”

　　“对了！顺便帮月丫头疗疗伤，让她恢复得快一些。”凤皓清了清嗓子，别别扭扭道，“某人（剑神）有句话说得很对——形势有变，她已经不能再当一个不上不下的废人了。”

　　“当初骂得那么凶，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听他的呢！”司清玄愣了一会儿，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我只采纳我愿意听的那部分！”凤皓翻了个白眼，拿起茶杯轻啄一口，转头看见司清玄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弹，不禁连声催促，“别杵在这儿了，快去呀！不想要糕点了？”

　　闻言，司清玄犹如惊弓之鸟，立刻收敛神色，紧紧搂住盘子，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多少年没犯过嘴瘾了？又是什么好东西，把他肚子里的馋虫给勾起来了？”望着他的背影，凤皓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自己桌上那盘一模一样的软皮绿豆饼，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

　　这个味道，好熟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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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后，夫诸敲响了隐香院的大门。

　　“水神殿下要见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楚月泠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夫诸先生，您可知是为了何事？”

　　“主上说，来了栖梧宫好几天，他还没有正经见过火神殿下新收的徒弟，所以想约你见一面。”夫诸一本正经地说，“别紧张，只是寻常闲聊而已。”

　　没走两步路，她就在夫诸的带领下，来到了司清玄居住的秋水院内。

　　“水神殿下就住在重火院右隔壁啊，倒是离我那儿很近。”一路上，楚月泠都在盘算着该怎么应对这位小师叔，心里不停地打鼓，只能依靠不经意的自言自语，来缓解紧张感。

　　“进去吧！主上就在里面等你。”夫诸停下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月泠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踏进了里屋。

　　“月丫头来了？不必行礼，快坐下！”才一进门，司清玄就热情地招呼她坐下，指着桌上的几盘糕点，笑着问，“吃不吃点心啊？这几样味道都不错。”

　　“小师叔这里也有软皮绿豆饼？”楚月泠一面拉开椅子入座，一面好奇地打量着桌上的食物，看到熟悉的糕饼，不由得眼前一亮，“我今天早晨刚吃过，是灵母亲手做的，香甜软糯，的确很好吃！”

　　“原来是南忆做的，怪不得有我妹妹当年的味道。”司清玄呢喃着，声音细如蚊蝇。

　　“什么？”楚月泠一时没听清。

　　“没什么。”司清玄恍然回过神，笑着岔开话题，“既然喜欢，就多吃几块吧！”

　　“可以吗？”楚月泠咽了口唾沫，试探性地拿起一块绿豆饼，“不瞒您说，我是在隐香院和师哥、小雪还有灵母一起吃的早饭，绿豆饼一上桌就遭到了哄抢，四个人分六块糕点，可真是供不应求！”

　　咀嚼着香甜沙软的绿豆馅，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思绪不自觉又飘回了今天早晨……

　　“真好吃！馅料的香气，比我从前尝过的都要足！”风寂雪咽下最后一口绿豆饼，意犹未尽地又拿起另一块，“南忆仙子，你是怎么做的？”

　　“这都是当年，在百花宫后厨打下手时，从主上那儿学到的手艺——绿豆泡发一夜，去掉外皮，上屉蒸至软烂后，转移到炒锅中，加入牛乳、砂糖，翻炒至水分蒸发，呈细腻粘稠的报团状……”

　　在南忆轻柔的语调中，楚月泠盯着盘内仅剩的最后一块绿豆饼看了许久，又意味深长地瞥了风琼宇一眼，顿时计上心头。

　　“师哥，这糕饼很美味，只吃一个不过瘾，但我已近八分饱，又实在吃不下两个，不如……我跟你分一半？”她缓缓拿起绿豆饼，递到风琼宇面前，眨巴着真诚的大眼睛，静静看着他，与那只缠满绷带，高高吊在胸前的右臂相映衬，活脱脱一副弱小无助的可怜样。

　　那个瞬间，楚月泠只感到呼吸猛然急促了起来，心跳大如擂鼓，在胸腔内胡乱冲撞着，搅得脑子混混沌沌的，仿佛被灌了一团浆糊，一面担忧自己太过唐突，会让风琼宇心生不悦；一面又暗暗期盼着，渴求着能得到他的正向回应。

　　所幸，风琼宇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绿豆饼，稍稍用力掰成两半，并将其中一半递到她手上，又默默吃起了另一半。

　　楚月泠紧盯着风琼宇的一举一动，瞳孔渐渐放大，只觉得自己仿佛处在一场巨大的幻觉之中，飘飘然间竟失了言语，直到发觉手上一沉，才猛然回过神来，确认了此事的真实性。

　　我的天呐！居然套路成功了！就这么简单？

　　那一刹那，她几乎要维持不住面上的淡定，当场笑出声来，眼角眉梢的肌肉不断抽动，恨不得以身化为烟花，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兴奋和激动，但碍于礼仪，又只能保持沉默，独自在心里灿烂着。

　　以至于现在，只要一吃到软皮绿豆饼，她的嘴角就忍不住疯狂上扬。

　　然而，司清玄却只以为，这丫头是因为吃到了美食而高兴，并没有放在心上：“伤养得怎么样？在栖梧宫住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师尊和师哥都对我很好，还给我置办了新院子呢！”楚月泠笑弯了眼睛，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你倒是报喜不报忧，受了委屈也不和长辈说。”闻言，司清玄不由得沉下了脸。

　　“小师叔耳聪目明，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眼见气氛不对，楚月泠当即敛起了笑容，垂下眸子，大气都不敢出。

　　“别紧张！郑白薇一事，本尊和你师父，都会替你做主。”司清玄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既然是我妹夫的徒弟，就算是我的半个家人，与自家长辈单独相处，不用如此小心谨慎。”

　　“是！晚辈明白了！”

　　“坐直些，闭眼调息，本尊替你疗伤。”

　　楚月泠点了点头，缓缓闭上眼睛，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不一会儿，就感到一股精纯的神力注入了自己体内，沿着奇经八脉游走至四肢百骸，左掌心的伤口飞速愈合，右臂上缠着的绷带片片脱落，很快就恢复了行动力。

　　片刻后，一缕黑气自她眉心被逼出，司清玄登时惊得变了脸色，连忙将它收入掌心，幻出一个容器存放，藏进了袖子里。

　　摄魂术？她何时中过魔族的术法？

　　“结束了吗？”感觉到法术的流动渐渐消失，楚月泠满怀期待地睁开了眼睛，“我的右手能动了！所有的伤都好了！一点儿都不疼！谢谢小师叔！”

　　“月丫头，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和事啊？”司清玄默默攥紧了拳头，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小师叔何以这样问？”

　　“我和你师父正在调查魔族入侵芳菲境的前因后果，个中细节，自然要向你这位唯一的幸存者了解。”

　　“这样啊！”楚月泠托着下巴，仔细回想，“我成日宅在闺房中，来来回回碰面的，都是那几个熟人，倒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

　　“身体上呢？就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旁的倒也没什么，不过，若真要算起来，出事的那天早晨，我做过一个奇怪的噩梦，醒来之后，浑身大汗淋漓，喘不过气来。”

　　“梦见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模模糊糊地记得，提到过什么……花神转世。”楚月泠歪着脑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感到一阵后怕，“梦境的最后，我还被紧紧箍住了脖子，那个感觉，竟像是在真实的情境中，瞬间就喘不过气来，直接给吓醒了，所以我印象最深！”

　　“明白了！”司清玄点了点头，目光越发犀利。

　　似梦非梦，摄魂取念——冥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