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力量觉醒

　　诡异的“乌云”笼罩在芳菲境上空，黑雾越聚越多，终于凝结成墨雨，挟裹着浓重的死气，淅淅沥沥地倾落而下。

　　原本春意盎然的花草树木，在黑雨的侵袭下，纷纷凋敝枯萎，竟像是中毒一般！

　　见此情景，楚星奕大吃一惊，连忙施展法术，将身形扩大数倍，长得比楚月泠还高出半个头，与花玲并肩而立，伸出右臂，毫不犹豫地将主人护在身后。

　　雨势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死气逸散开来，化作一只只蝙蝠，张开獠牙，尖叫着朝他们俯冲过来。

　　楚星奕心中大骇，双手快速结印，用法术将大片大片的枫叶联结起来，在屋檐下撑起一方结界，暂时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危险。

　　“少主，快进屋躲避！”花玲立刻把楚月泠往里推，“锁好门窗，千万别出来！”

　　“往哪儿跑！”结界外，忽然传来一声柔中带怒的呵斥。

　　话音未落，一个紫色小球迎面弹射而来，轻而易举便击穿了楚星奕设下的结界，堪堪擦过楚月泠耳际，精准地打在房门上，形成一道封门锁户的屏障，还散发出一阵阵若有似无的香气。

　　楚月泠立刻捂住了鼻子，满脸警惕。

　　“主人！”楚星奕惊慌失措地回过头，目眦欲裂，声音都变了调。

　　楚月泠冲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余光却瞥见，身侧有个巨大的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俯冲过来！

　　“少主小心！”花玲快步走上前，用血肉之躯护住了楚月泠。

　　“呃——”伴随着一声惨叫，她的身躯渐渐软倒下去，眼睛惊恐地瞪大，嘴唇半张着，重重地侧栽在地上。

　　蝙蝠收起翅膀，趴在她背上，正贪婪地吮吸着血液，麻痹性毒素顺着血管扩散开来，在肌肤上，形成枯树枝一般可怕的纹路，遍布全身。

　　很快，花玲便闭上了眼睛，彻底气绝身亡。

　　楚月泠紧紧捂住嘴，努力抑制住破口而出的尖叫声，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体一瞬间绷紧了，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

　　这样的死状，史书上曾经详细记载过——是被噬血蝠麻痹神经后，吸干血液所致。

　　嗜血蝠是魔君森罗的爱宠，它们成群结队地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消失了千万年的魔族余孽，入侵芳菲境了！

　　思及此，楚月泠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他们是冲着谁来的？亦或是……要得到什么东西？

　　“可……可恶！”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楚星奕有气无力地暗骂一声，“为什么……提不起劲儿了？”

　　待楚月泠回过神来时，只见眼前白光一闪，放大身形的法术骤然解除，楚星奕又变回了玩偶大小，软趴趴地歪倒下来，喘息声粗重。

　　“星奕！”楚月泠小跑上前，一把将它抱进怀里，“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只是中了我的软筋散，一时无法运转法力罢了！”荼蘼淡笑着，一边盘玩着手中的紫色小球，一边老神在在地走上前来，“不必捂鼻子了！这东西，只对修行之人起效，于你而言，形同虚设！”

　　“主人，快退后！危险！”楚星奕努力张开双臂，牢牢贴在楚月泠身前，逼视着越来越近的敌人。

　　“小鬼头，尽管你站直了身子，也还没这丫头肩膀高呢！”荼蘼半弯下腰，笑得越发妖冶，“这副模样，要怎么挡住我？”

　　“你是谁？”楚月泠后退了一步，冷声问。

　　“荼蘼。”

　　话音刚落，噬血蝠就像接收到了什么讯号，忽然偃旗息鼓，乖乖地分列于左右两侧，为荼蘼让出一条路，不再近前。

　　“传说中的神界叛徒？魔君手下的毒姬娘娘？”楚月泠恍然大悟，“你是冲着我来的？”

　　她不傻，刚才那一击，荼蘼分明有能力，在突破结界后，趁机取自己性命，却在发射暗器时堪堪打偏，分明是有意放过！

　　而且，荼蘼在旗开得胜之后，并不急于让噬血蝠趁势进攻，而是皮笑肉不笑地跟自己搭讪，说出软筋散的功效，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聪明！”荼蘼笑意愈深，“与机灵的丫头说话，果然轻松许多！”

　　“滚开！不许伤害我主人！”

　　见荼蘼一脸不怀好意，楚星奕大感不妙，刚恢复了一点儿气力，就一个猛子扑上前去，高高扬起手臂，咬着牙抵抗药效，艰难地运转起微末法术，拼死相保。

　　可还没近身，就被荼蘼挥袖打出数丈远。掌力中蕴含的毒气，狠狠拍在它的小肚皮上，瞬间灼伤了一大块，黑黢黢的。

　　楚星奕痛叫一声，重重摔在枯黄的草地上，化为枫树原形，彻底暴露在滂沱大雨里，被雨水中蕴含的死气侵袭，打得瑟瑟发抖，迅速枯萎凋敝，叶子落了一地。

　　浑身上下灼痛无比，就像有千千万万只小虫子，在啃食着它的皮肉，撕扯着他的神经，几乎要吞噬理智。

　　意识渐渐模糊，可它却用惊人的毅力，勉强打起精神，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晕，不能把主人独自抛在危险之中！即便是螳臂当车，即便是拼上性命，也得安全护送楚月泠离开！

　　“既然你自寻死路，那我就给你个痛快！”荼蘼怒吼着，捏起了手中的暗器。

　　“住手！”楚月泠快步跑上前，张开双臂拦阻，内心慌乱无比，目光却坚毅万分，“既然你的目标是我，就放过无关的人！”

　　楚星奕虽然尚无人形，但也是自小陪她一起长大的，彼此情谊深厚，名为主仆，却亲如手足。

　　对楚月泠而言，很多时候，它更像是一道不可或缺的影子，永远坚定、忠诚地守候在身侧，喜她所喜，忧她所忧——伤心难过的时候，会嬉笑逗乐，努力开解自己；被人欺负的时候，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自己；屡遭排挤的时候，会不离不弃地陪着自己。

　　因为痼疾难愈，她曾经无数次感到绝望，之所以能坚持到今日，是因为每次驻足回首，都能看到疼爱自己的娘亲，与守护自己的楚星奕，一直站在身后——人间不值得，但他们值得啊！

　　所以，于情于理，她都无法眼睁睁看着楚星奕被杀死！尤其，还是因保护自己而死，这会令她愧疚终生的！

　　如她所愿，荼蘼果真停手了。

　　楚月泠暗暗松了口气，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希望——既然她顾忌着自己，或许……可以借此跟荼蘼谈谈条件。

　　“主人！别管我！快去找芳主！只有她才能保护你！”楚星奕拼命抖动着枯枝，语气急切。

　　楚月泠却充耳不闻，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视线四处游移，心慌意乱地思考着对策。

　　垂眸间，她惊讶地发现，以自己站立的地点为中心，方圆三尺之内，枯败的植被竟又重焕生机，在这满园萧瑟中熠熠生辉，格外引人注目。

　　她心下一喜，当即后退两步，单薄的背脊抵上粗壮的红枫树干。

　　电光火石之间，只觉得体内热流涌动，就像是……隐藏于血脉深处的某种共鸣，被骤然唤醒，源源不断地从丹田处汲取能量，灌注到枫树之中，全身经脉隐隐作痛。

　　而后，楚星奕的症状，果然缓解了不少——枯败的枝干，隐隐有了抽芽生长的迹象。

　　“主人，快去找芳主！这个女人太厉害！我挡不了多久！”楚星奕低声催促着，竟又勉强调动起法力，将刚长出来的新叶化为飞镖，向荼蘼激射而去。

　　进攻的同时，它又将一个保护结界罩在楚月泠身上，用命令般的语气，高声嚷道：“快跑！”

　　“哪里逃！”荼蘼弹出几根银针，打掉迎面袭来的叶镖，点足高高跃起，甩出一条由法力凝聚而成的白绫，再度击破楚星奕设下的防护，将楚月泠卷到自己面前。

　　定睛一看，她赫然发现，楚月泠眉心处，已经隐隐显现出了红莲花钿的印记——花神转世的标志若隐若现，恰恰证明，她体内沉寂的法力，正在缓慢流动，这也是疏通经络的最佳时机！

　　思及此，荼蘼当机立断地点住楚月泠的穴道。

　　“你……你……你想干什么？”楚月泠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只感到全身僵硬，四肢突然无法动弹了。

　　“滚开！别动我主人！”楚星奕的声音越发虚弱，几乎已经运转不起法术，却还是竭力将最后一片枫叶射向了荼蘼。

　　“别碍事！”随着荼蘼一掌挥下，枫叶被击得粉碎。

　　楚星奕终于支持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

　　“星奕！”察觉身后没了动静，楚月泠瞬间哽咽了，冷眼瞪着荼蘼，“你杀了它？”

　　“没有！它只是晕过去了！”荼蘼活动了一下手指，满不在乎道，“谁让它敬酒不吃吃罚酒呢？这也怪不得我！”

　　“你……”楚月泠一时语塞，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心中悔恨不已。

　　都是我不好！是我过于弱小无能，才连累了身边的人！

　　如果我也有法力，如果我也会武功，如果……我在面对敌人时，稍微有一些自保之能，也许……花玲就不会命丧当场，星奕也不会伤重至此！而我自己，更不会落入这种任人宰割的境地！

　　泪水扑簌簌落下，她冷眼逼视着荼蘼，目光好似淬了毒药，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在敌人面前哭出声来，恨不能化为封喉利刃，在她身上戳出百八十个血窟窿！

　　“恨我吗？那就来报仇吧！”荼蘼玩味一笑，“只不过，你必须活过今日！”

　　话音未落，楚月泠便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极为霸道的暖流，正顺着白绫逼入体内，沿着经脉四处游走，每经过一处关窍，便掀起层层热浪，像是要把全身的骨架，都烧化重塑一遍。

　　她汗流浃背，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只觉得嗓子干得快冒烟了，像一条搁浅的游鱼，呻吟声连连。

　　浑然没发觉，自己的眉心处，又浮现出了一个金色的火焰印记，牢牢覆盖在红莲花钿之上，光芒大盛，似乎是在竭力反抗敌人，更像是压制花钿的能量，阻止它复苏。

　　荼蘼悚然一惊——

　　圣火咒印？凤皓的独门秘技！

　　难怪！陌知云一直在给她服用青阳藤、葵心草，丝毫不怕药性反噬！原来，是为了巩固火神设下的封印！

　　他们师兄弟不睦多年，但这一次，居然能摒弃前嫌，联手合作，当真是天衣无缝啊！

　　她知道，要解除此咒，不可或缺的一味药引是——千年雪灵芝。

　　幸而，荼蘼的储备还算充分。

　　双手快速结印，她悄然将千年雪灵芝的药力融合在法术之中，以白绫为传导媒介，一股脑儿地灌进楚月泠体内。

　　下一瞬，楚月泠忽然感觉舒服了许多，就像是干涸已久的河床，忽遇天降甘霖，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一片清爽的凉意中，吐纳之间引动灵流阵阵，迅速充盈了丹田。

　　“啊啊啊——”

　　随着一声嘶吼，一阵强大的神力从楚月泠身上爆发出来，瞬间冲开了穴道，横扫整个庭院，将荼蘼狠狠掀翻在地，咳出一口血。

　　漫天花雨从天而降，笼罩了整个芳菲境，一时间，雨过天晴、魔蝠湮灭、万物回春。

　　狼狈逃窜的族人们纷纷停下脚步，讶异地抬起头，仰望着突如其来的神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看，是少主！是少主救了我们！”角落里，一个垂髫稚子激动地蹦了起来，右手指着赋春阁的方向，双眼盯着被飞花托到半空的楚月泠，满脸兴奋。

　　“少主这是……力量觉醒了？”有位妇人疑惑道。

　　“无论如何，天降神迹，佑我芳菲境，这是花神显灵啊！”双鬓斑白的老妪动容至极，眼眶都红了，“谢花神殿下保佑！”

　　“谢花神殿下保佑！”

　　“谢花神殿下保佑！”

　　族人们跪了一地，虔诚地仰拜上苍。

　　在一道道叩谢声中，楚月泠脚踏飞花，疾步踏到荼蘼面前，紧攥的双拳蓄满法力，带着无尽的仇恨与愤怒，狠狠往荼蘼身上招呼。

　　她没有学过武功，更没有经过修行，虽然身负强大神力，出手却毫无章法，只知道用蛮力，自顾自打了半天，却连荼蘼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荼蘼也十分怜香惜玉，只是躲避，并不还手，嘴上却不饶人：“啧啧啧……这么强大的力量，放在你身上，实在是暴殄天物呢！”

　　“你给我闭嘴！”楚月泠怒吼一声，出招更为激烈了，却依旧是在做无用功。

　　因为常年蜗居在闺房之中，缺乏锻炼，不一会儿，她就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累了吧？”趁此机会，荼蘼又封了她的穴道，挥出白绫一阵五花大绑，重新将楚月泠捆得严严实实，“累了就跟我去找娘亲！我想，芳主一定很挂念你。”

　　“别想拿我当人质！”楚月泠激烈挣扎着。

　　“这可由不得你！”荼蘼语气阴冷，面上却笑得柔媚，好像哄孩子一般，“小丫头，你最好乖乖听话！就在刚刚，我已经给你下了剧毒，你要是不老实配合，就会立刻穿肠烂肚，七窍流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