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然压住不爽,食指在白瓷碗的边沿轻轻打着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悠然本以为是个谈笑风生不动情的老干部,没想到……大人假正经啊。
马嘉祺似笑非笑的接过。
马嘉祺不及夫人会得多。
沈悠然没有哪个时候这么后悔过,恨不能倒退回五分钟之前,将还没有伸出脚的自己拽出来狠狠空空脑子中的水。
沈悠然,你他妈是脑子进水银了是么!
你有几条小命,能玩得过对面的男人??
越想越羞愤难当,就在她玩不过人家也没有那个风度继续调侃的时候,那碗粥又被原封不动的推了回来,打破了她生出的难堪。
马嘉祺安分点。
他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马嘉祺自己吃。
这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沈悠然再不知趣,脸色也没那么紧绷了,咕哝道:这还差不多!
陈叔和梅姨的速度果然很快,不多时便将两个炒菜端了上来。
一个是芦笋炒肉,一个是青菜煎豆腐,很家常的菜系,沈悠然心中那点郁闷顺着香味散了大半。
陈叔还要忙活着再来,被沈悠然制止了。
沈悠然梅姨,你也坐,不要麻烦啦,一起吃啊。
马嘉祺也道。
马嘉祺悠然喜欢热闹,陈叔,梅姨,一起吧。
陈叔还系着围裙,在一旁笑呵呵的搓着手。
听他们诚意挽留,还真有点犹豫的意思了。
倒是梅姨,拉了一把老伴的胳膊窝,眼角都是笑纹。
梅姨嘉祺,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今天没有准备,你们先将就着对付两口,等哪天你们来之前提前说一声,我让你叔好好的给你们摆一桌!别看你叔这两年老得快,手艺都没变呢!
老陈对,对对。
陈叔眼睛很亮。
老陈你们快尝尝味道,看看我这把宝刀老了没?
沈悠然先捡起豆腐塞了块,马嘉祺没动。
不知道为什么,他是越来越痴迷于沈悠然的每一个真情实意下的动人表情,生动活泼,卸去了以往高竖起来的坚硬外壳。
即使没有胃口,看着她吃东西也总是心生喜悦。
果然,她惊呼出声,没有多余的嘴巴说话,边嚼着食物边竖起了大拇指,神情之惊艳,堪比她吃到‘玫瑰情人’的没出息。
陈叔和梅姨成功的被她的表情取悦,日收益过万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有这么高兴过。
梅姨得到了称赞,心满意足了,拉着陈叔的胳膊。
梅姨我们刚吃完饭不久,正好去消消食,你们吃完了就放下,什么都不用管,我们一会就回来。
这是摆明了要给他们留个二人世界。
沈悠然一口豆腐没下去,筷子头又伸向了翠绿的竹笋。
马嘉祺对她四下无人的吃相实在是不敢恭维,出声提醒。
马嘉祺慢慢吃,咽下去再说。
沈悠然十几分钟之前的郁闷早就顺着粥吞入腹中没了生气,这会幸福的眉眼都是弯的。
马嘉祺看着盘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菜色,心中微动。
然后他踌躇着,似乎是惊疑不定的学着沈悠然的样子,也夹了一大筷子的青菜豆腐,然后填进口中。
豆腐煎过的酥香和青菜的清甜浸满了整个口腔,是说不出来的、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是马嘉祺活到现在都没有尝试过的一瞬间酣畅淋漓的放肆。
咽下去的时候,喉管都是热的。
可对面的沈悠然吃着吃着却没有声响了。
马嘉祺怎么了?
沈悠然马嘉祺。
她改了称呼,再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泡过陈醋里面的酸软,她望着手中的渐渐冷却的粥。
沈悠然这里,有家的味道。
有张静知的味道,有多年前关于温暖和美好相关词汇的不可触摸的回忆。
马嘉祺放了筷子,沉默的看她,等着她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沈悠然你知道刚走进来的时候陈叔在跟我说什么吗?
沈悠然眼睛已然染了泪意,她冲他扬着笑脸。
沈悠然他说,我和他一个故人很像。
马嘉祺刚刚还在心痛她的眼神此刻逐渐锋利起来,抿唇不语的望着她。
沈悠然你说这家店龄比你的年纪还久远,那你应该不知道曾经你父亲带着谁也来这里吃过饭吧?
沈悠然语气黯然,口中却不客气。
沈悠然马云峰或许瞒着你,但是这家店认出我了啊。
她抬起一根手指,直指天花板。
沈悠然陈叔和梅姨也认出我了。很多年前,和我们同样坐在这里吃饭的,就是我的母亲啊。
沈悠然马云峰和母亲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沈悠然彻底撂了汤勺。
沈悠然马嘉祺,这个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呢?
陈叔和梅姨早已走远,桌子上的粥和饭菜被僵停的气氛搞得冷却,喉管浸入的滚烫热意也在她平和的目光中一点点凉透。
马嘉祺动了动搁在桌面上蜷起来的手指。
马嘉祺所以你那天在马家老宅试探,获得你想要的消息了吗?
沈悠然你既然说爱我,又为什么总是阻止我?
沈悠然问完,恍然又笑。
沈悠然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沈悠然元茶出事,不让我动景柒柒,因为她是你的救命恩人。现在又是你的亲生父亲,所以我又要无功而返了,是吗?
马嘉祺阿然,你别这样。
沈悠然你别叫我‘阿然’。
沈悠然骤然起身,带翻了桌面上的筷碗。
马嘉祺有些事情不是你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马嘉祺也跟着起身。
马嘉祺元茶是杀手,你怎么能确定当天他就真的不是景柒柒的对手,废弃厂你后来也去过了不是吗?元茶的实力你应该比我清楚。不管是折扇还是拂衣,谁不是经过千锤百炼,谁不没有经历过九死一生活下来的。
沈悠然眼神不避不躲,寒声问。
沈悠然你想说什么?
马嘉祺见她没有扭头就走,就代表她有想听的兴趣,深缓了一口气。
马嘉祺三楼有多高,几千米海拔边上的的悬崖峭壁,你们都犹过囊中取物,在十几米的高度折了肋骨?沈悠然,你又是凭着什么全心全意相信他的?
这件事沈悠然不是没有怀疑,但是不知道出自什么原因,她并没有深想,或许是不敢,或许是不愿意。
此时,面对马嘉祺的咄咄逼人,沈悠然无言以对。
因为,她也无法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