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4：墨河底（四）

廿白羽一呆，显然没听懂桑酒的意思。桑酒话刚落音，便见口含鲜血的澹台烬掏出一块镜子对准蛟龙，下一刻白光大盛，蛟龙悠悠睁眼，双目一黑一红，半是仙气缭绕，半是魔气扰扰却木然如傀儡，像是意识全无。

廿白羽小心瞥了一眼桑酒，心中对圣女高山般坚定不可动摇的信任微微一晃。

桑酒并未注意到廿白羽的小动作。看出冥夜此番并非神智清醒之态的她微微怔愣，不自觉将全部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这个状态……莫不是心里只有四洲三界的上古战神自愿沉眠于般若浮生中？

这道名为般若浮生的高深神术可以燃烧施术者修为与鲜血构筑出一场遗憾与怀念并存的幻梦，入梦者一遍遍在其中经历轮回，与故人相见再分别，循环往复，直至修为耗尽、心血枯竭方是术终。

冥夜这是要做什么？

怔愣间，场中已有眼尖的看出其中门道，旋即叶夕雾、澹台烬、萧凛以及不知何时突然钻出来叶冰裳先后跃入白光参与进这场般若浮生中。

桑酒皱眉，指了指几方夹击下侥幸未死的妖道对廿白羽沉声道：“你别管冥……那蛟龙，快帮庞宜之送那个玩意去见阎王。”

然后她看向浑浑噩噩的蛟龙，语带怀念：“他是我的老相识了，物是人非，这么多年了，既然碰到了，怎么也该见上一面。”

说完，她飞向白光，没入冥夜的般若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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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古籍记载，进入般若浮生的人会忘记自己本来的身份，随机成为筑梦之人记忆中的角色，以那人的视角经历这一段故事。

稀奇的是，桑酒不仅没有失忆，也并未变成其他人，走出白光后，她出现在一处眼熟的小竹林外，仔细一瞧，面前的竹屋乃是她万年前亲自吩咐人搭建收拾的，当年救下因对抗魔神力竭而跌落弱水的冥夜后，她便是将其安置在此处静养。

唯一与记忆中不同的是，此时院内漂浮着四面光幕，里面的主角分别是墨河水族蚌公主桑酒和蚌太子桑佑，以及上清神域战神冥夜和圣女天欢。

桑酒想，她没猜错的话，如今待在这四具壳子里的正是在她之前进入般若浮生的叶夕雾四人。

她身体不由变得僵硬——自己不愿诉之于人的过去怕是要被这几人知道了。

长长呼出一口气后，桑酒又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这辈子的她虽在面对冥夜时冷酷了些、处理天欢时优柔寡断又狠辣了些，但大抵上是个行事很正的人，更是迁西水族当之无愧的女王。无愧于心又手握权势，她的过往，不惧任何人探究。

这样想着，心头那点微不足道的尴尬很快消散殆尽。桑酒带着点儿怀念环视竹屋一圈，然后懒懒瘫在葡萄藤下的摇椅上。

其实她很喜欢这里的风景和缓慢的生活步调，甚至有过常住于此的想法。但这里的一草一木也见证了她生命中几个巨大的变故，那是一段段沉重且痛苦的记忆，她是个怕疼的胆小鬼，不愿与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同行，日日在悔恨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