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4：搅事精（五）

腕间疼痛的澹台烬一脸安静冷漠，激动的荆兰安对此也无知无觉，她眼角染红，眸中波光浮动，满漾着悲伤与愤怒。

小孩转动漆如黑夜的瞳孔淡淡看向荆兰安，面上无悲无喜，配上他无情的话，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什么是生，什么是死？若有轮回，死亡便是新生。”

“我只是送他们去往生啊，兰安姑姑，你为何流泪呢？”

桑酒将澹台烬眼中的疑惑瞧得一清二楚：他分明在用自己理解的好声好气与抚养他的姑姑交流，可对方却视他为洪水猛兽，眼底的警惕、忌惮与厌恶终于没再掩饰，好似下一秒就要抛下他，投身敌视他的那个阵营。

这是为什么呢？

桑酒掐掉法诀跳下树向萧凛寝宫走去，一会儿想远在景国那个会思考她说的话，然后自以为公平地提出以血肉换口粮建议的澹台烬，一会儿想方才收下她的好意后一派虚情假意，马不停蹄地试图榨取施恩者利用价值的叶冰裳。

她心中迷雾散去，思绪愈发明朗，对二人的态度渐渐清晰。

澹台烬令人胆寒之处在于他并不知道与理解自己的残忍，而叶冰裳则是在全然清醒的情况下踩着一具具或对她苛刻、或待她友善的尸骨坚定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不曾回头。

桑酒的善心只有可怜一点点，她选择尽量将尚且懵懂的澹台烬引向正道，同时监视初现心机的叶冰裳，并在适当的时候毁掉她。

她原本对篡改他人命运并未多想，但此刻却心旌动摇，秀眉紧蹙——在隐约知道未来的情况下，选择帮助一个、放弃一个何尝不是另一种密不告人的残忍？

力量有限的她终究是自私又自以为是的。

活着，从来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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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之路经过盛王与重臣们议事的宫殿，桑酒还未靠近，便见一片片宫人如风吹倒的稻穗一般折下腰来。她以为是君王出行，伸头一瞧却半点不见金光灿灿的冠冕仪仗。

诧异片刻后，那引发争议之人终于走入桑酒视线，是一位配饰之华丽不逊于朝臣后妃的内侍，桑酒恍然大悟，这人是西厂厂公加春，是盛王的贴心大棉袄太监，常令诸位重臣愤愤不平的一个佞臣。

桑酒判断叶家形势危如累卵一事很是有理有据。对于加春此人，桑酒曾于散了朝会的碎嘴臣子口中了解了不少，此獠得宠不过三五年，所献之计十之八九是损黎民、利君王的，剩下的一二不是为谄媚主上，便是以权谋私。

近来加春也有几条政见出萧凛口、入桑酒耳，涉世尚浅的小皇子对此捉摸不透，半个老谋深算的蚌女王却一听就懂——抬高监军内侍地位等举措明显就是用来牵制柱国大将军军权的嘛。

不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加春这厮能被重视即说明盛王对叶家早有企图，早晚是要血洗叶府、拔除这颗眼中钉、收回兵权的。

大敌当前，前线将士浴血，后堂君主擅权，桑酒觉得盛王作为一位上位者不甚够格，眼界小，私心重，最大的贡献是生了萧凛这个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