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4：偷闲（二）

景国小皇子人生的主旋律多半主打一个惨字，换言之，他将吃尽人间苦楚。

继丧母、父厌、下人刁难、缺衣少食后，桑酒见到了被一群小孩子欺负凌辱的澹台烬。

穿金戴银的小崽子们盛气凌人地堵住澹台烬的路，对他一顿拳打脚踢后让他匍匐在地，学狗一般摇尾乞怜并叫上几声，若做得好，他们不仅不打他了，还会有赏。落魄小皇子乖得惊人，甚是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很快就照做了。

见澹台烬学得惟妙惟肖，他们抚掌大笑，将一串糖葫芦丢在泥地里扬长而去。澹台烬趴在原地，半晌，好奇地拾起糖葫芦默默舔舐。

饶是桑酒活了万年也未见过这般情形，她尝过爱恨情仇，生离死别，还被欺骗、针对、报复过，本以为自己已知世间百苦，但此时才知世界之大无所不有。

人类寿命虽只百年，但恶意并不逊于神魔。

在月扶崖的记忆里，夷月族的不幸大半源自澹台烬，此人在控住她母族后驱使她的族人四处作恶，简直可恨至极，是大大的该死。

另几人的记忆中也有澹台烬踪影，虽然不多，但无一例外地表示了对澹台烬行事暴戾、罪无可赦的肯定，这位暴君逼臣子食先代君主之肉、一言不合便连杀百人、以臣民饲喂妖军、捉平民百姓开启邪术攻城略地……

看过这些破碎的片段后，再是讨厌那几个留下执念的家伙，理当与“敌人”的敌人为友的桑酒对澹台烬也喜欢不起来了。

她虽不是高洁无暇的神祇，但也不是乐于视变态为知己的魔鬼啊。

桑酒原本打算与小魔胎保持安全距离，隔三差五的在他面前冒冒头刷刷好感度，若廿白羽将来不中用，不能握紧夷月族大权，那么在澹台烬收服夷月族前多攀攀交情有助于今后拿别的东西劝他放手。

——流水的坏种，铁打的生意嘛。

可在看到膝盖被踢弯了、尊严被敲碎的小男孩时，桑酒却忍不住开始同情他了。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若澹台烬不是一只长在腐尸堆里的乌鸦而是一朵生于锦绣堆的山茶，他心内的魔性或许不会占上风吧。

桑酒唏嘘之时，久寻少主不见的荆兰安终于找到了这里。她震惊地问澹台烬，糖葫芦是哪里来的，在澹台烬一五一十平静告知后，她红着眼睛大声质问他为何如此不知羞耻，随后二人不欢而散。

——此处的“不欢而散”不甚恰当，澹台烬无悲无喜，眼里只有点点困惑，反倒是没被小贵公子们羞辱的荆兰安集齐了惊怒哀惧，好似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荆兰安甩开澹台烬的手，丢下他走了。确认四下无人后，桑酒在一片氤氲珠光中浮现。

“好吃的绿豆糕换脏兮兮的糖葫芦，逾期不候。”桑酒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里面自然是她的饲主萧凛今天新孝敬的美味糕点。

“兰安姑姑很讨厌这串糖葫芦，她说这是不好的东西。”澹台烬迟疑须臾后抬眼看向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