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4：变味（二）

桑酒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不善，她心头猛然窜起一团怒火，厉声喝问萧凛道：“是谁？究竟是哪个没长眼睛的东西竟敢在姑奶奶眼皮子底下欺负我的人？”

萧凛白净秀雅的一张脸上正顶着两只红红肿肿的眼睛，也不知在她未浑然未觉前已偷偷掉了多少眼泪。他一定是被欺负得惨了，不然这个坚强又好性的小少年怎会在此时又飞快蓄上了两筐眼泪，扁着嘴，惨惨戚戚地瞅着她？

大意了，因为在叶清宇与嘉卉记忆中瞥见的零星片段里，有关萧凛的那些总是极为赏心悦目的，活在他们印象中的青年位高权重、意气风发，是人人发自内心尊敬的下一任盛国国君，于是她便想当然地以为他的少年时光必然是无忧无虑，充满幸福与快乐。

但凡她谨慎一点点、多想一点点便不难猜到他的命运里不会纯粹只有喜悦——被某条时间线上的摇光哭嚎着献祭自己以期其平安顺遂的疑似对象在无人干预的情况下怎可能顺遂一生呢？

君不见同样是皇子，景国冷宫里的澹台烬可是日日挣扎在死生边缘啊！

桑酒迫切地想为萧凛做些什么，不计代价，不求回报。她在这一瞬间分不清自己的冲动是因为任务、因为移情、因为大妖权威被弱小的凡人挑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只想将萧凛所有的难过通通赶走，让带一点羞怯的温和笑容再回到他的身上。

萧凛一只手抓住桑酒，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泪，轻轻摇了摇头，似是觉得眼掉小珍珠不符合自己男子汉的身份，他偏头避开桑酒目光灼灼的眼，白着脸，低低道：“没有人欺负我，是我母后、母亲……他们说我娘要死了！”

到底是个重感情的孩子，再怎么被耳提面命教导着喜怒不形于色，在至亲生命垂危时也难免情绪失控、痛哭流涕。

凡人寿命长不过百年，短如凋零之秋叶，桑酒明白生老病死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但在不改变大前提的情况下，她是不是能多留一个凡人一会儿呢？

桑酒最是厌恶骨肉分离之苦，她想，蛰伏万年的自己总该有些进步，至少得有为好不容易在意的人做点什么的能力。

“带路。”她丢掉筷子，有些笨拙地拢出小半截袖子给萧凛拭泪，“我随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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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万年大妖的匿踪术开道，这一大一小很快就到了王后的寝殿。

此处宫人医官极多，可殿中却安静无比，与桑酒擦肩的每一张面孔都在真切为其主的生死与自己捉摸不透的未来不安着，显然萧凛母亲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妙了。

桑酒掩住萧凛口鼻将一颗米粒大小的冰蓝珍珠捏下一半碾作粉末撒入空气中。吸入微不可见的粉尘后，来往宫人医官眼神皆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纷纷认定自己听到了王后叫他们关好殿门出去的声音，没多久就乖顺地退下了。

桑酒解开匿踪术，与萧凛一同走到王后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