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3：离家第一夜（四）

太子扯唇轻轻笑了一下，莫名带几分嘲讽：“至于后果……我猜到了二弟夫妇会在这几日进宫向母后诉苦，因而特意提前知会了母后，让她切勿插手，但我没料到你也在……小缡，我们并非冷酷无情、见死不救的人……”

“我怎会这样想殿下与娘娘呢！”楼缡慌乱道。

太子略一皱眉，抓住楼缡的手：“……你叫我殿下？你以前从来不在人后对我用尊称的。”

楼缡不自觉颤抖了一下，随即躲开太子的眼神：“叫您殿下才是对的，妾不是小孩子了，过去妾有许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这些日子承蒙娘娘悉心教导，妾会一点一点改正过来，不会让殿下与娘娘苦恼太久……”

楼缡说得真心实意。她有些怕了，王姈、文修君、汝阳王妃、二皇子……这些人的身份一个赛一个的尊贵，但皆因为肆意妄为的性子，在惹出事端后被陛下与娘娘拿规矩法度狠狠收拾了。

所以在宫廷之中，血缘亲疏换不来纵容，身份贵贱全在帝后一念之间。楼缡从未如此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所有的娇纵高傲都来源于家族给的底气，可这份依仗在宫中并不好用。

她没有程少商那般才思敏捷，擅长胡搅蛮缠、扭败为胜。在小小见识到了太子手段之后，也不再敢全身心地相信他。楼缡苦涩地发现，如若想在九重宫阙里安稳地活下去，她能做的唯有循规蹈矩乖巧尔。

太子意识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试探，语气里含着些懊丧：“在我面前你不必死守着沉甸甸的规矩，没有外臣在场的时候，父皇母后之前你也不必这么拘谨，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可这话连他自己都难全然说服，当家与国的责任同一时间压在一个人的肩膀上时，不偏不倚实在太难了。

见自己一番劝说效果不如预期，太子顿了顿，语气变得婉转：“作为储君，我该自称为‘吾’，用这自带疏离感的字眼与臣下划出距离。但文子昆即便生得天子血脉、得了太子之位，但他终究不是神仙，还保留着为人，甚至是一个普通人的七情六欲。”

“我最期盼的从来不是父皇与母后觉得太子对于哪件事情处理得好，而是他们觉得自己的长子是他们的骄傲。或许有些不知好歹，但曾经的我极想逃避责任，不做太子，而是仿造外大父宣太公，寻一处山好水好的地方扎根，上午撰文，下午垂钓，偶尔来一场小宴会，邀三五好友共饮……”

太子似乎陷进了旧年回忆里，神情中流露出几丝脆弱。时下最被推崇的男子不仅需要通晓文墨、擅长骑射，更要性情豁达、坚定可靠，是以郎君们脸上很少有唏嘘叹惋一类的表情出现。可这样的的太子却并不让楼缡讨厌，反而忍不住想要亲近，她不禁开口问：“所以太子是可以不做太子的吗？那我是不是不一定会成为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