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3：妒人心（十五）

他会为路旁偶遇的乞儿解开钱袋，为道中蹒跚的老媪制住缰绳。他不愧是皇后的儿子，便是与奴仆说话也言辞和善，可这样的太子却任由一位长辈在他面前被拖出了宫，要孤苦寂寞地过完人生最后一段日子——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有些事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可以。还记得那日我为何不帮阿姈说话吗？”太子神秘地笑笑，“淳于氏持身不正，叔祖母为她出头也全然是因为私心。况且，今日之事结局早定，并非是我张一张口就能改变的。”

“单纯的善良并不可取，在宫里，很多事都比看起来复杂，身处其中的你我要学会妥协。小缡，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纯洁无瑕的圣人……”见太子情绪低落，楼缡放弃挖掘方才诸位长辈角斗间的算计，她将他的手拉得更紧，主动转移了话题。

“子昆哥哥，老王妃说我阿父将受些惩处……他做错了什么事啊？”

太子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他将楼缡柔软的小手回握，低声承诺道：“太傅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他不会有事，楼家也不会有事……小缡，你不是希望你大堂兄可以快些崭露头角吗？”

楼缡似有所悟，她小小瞪了太子一眼，全然不顾自己才是最先在太子面前提出希望她油滑的阿父下岗、英明的大堂兄接班的那一位。

说话间几人已经入席，好歹在宫中历练了些时日，如今的楼缡已不那么畏惧这位不威自怒的九五之尊了。见过了皇帝与程少商之间的交锋，楼缡知道她未来君舅对小辈称得上宽厚，他不爱折腾，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她行得正坐得端，便是不会被这位教训的。

可今日的皇帝却对楼缡额外关注，挥袖宣布可以动筷子之后，他望向楼缡道：“之前总听见少商的小嘴叭叭的，没想到小阿缡竟也挺会说话。”

楼缡辩不出这句究竟是损是夸，于是只能放下手里盛汤的漆碗，极为保守地端正坐着，并悄悄向太子递了一枚求救的眼神。

怪事，为何陛下今日没依照惯例先拿程少商祭天？那位才是重挫老王妃与淳于夫人的功臣、这场戏里当之无愧的女主角啊！

一对大眼只滴溜溜地一转，楼缡便知道了缘由：程少商和凌不疑皆未列席，不知在什么时候溜了。她的跟班总是看见陛下就头大，进入禁中后，最大的勾心斗角便是绞尽脑汁地避开阖宫之主，这个程少商定是刚才见缝插针地巴着未婚夫跑了！

真是一个只有老实人才会受伤的世界。

不过让楼缡松了口气的是，皇帝似乎只准备通过点名表明自己对她这个小辈的初步认可，在夸了她一句“还算明理”后，他便乐呵呵地与皇后一同捧碗吃饭了。

长秋宫的伙食从来不差，可皇帝用完后却有些意犹未尽。一直小心观察其神色的楼缡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见着皇帝瞥见程少商后突然亮起来的幽深眸子和板起来的严肃面孔才恍然大悟——原来今日的午膳还差一道甜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