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3：三五岁（一）

“此湖甚美，倒教人有满腔文思想要倾吐。”楼缡有意卖弄，转身看向太子。得到对方意味不明的回视后，她指着湖上少得可怜的几只水鸟吟咏起一篇让她愁眉苦脸、废寝忘食数日方才背下的赋来：“鸟则鵾鸡鸀鳿，鸘鹄鹭鸿。鶢鶋避风，候雁造江。鸂鶒鷛𪆂，鶄鹤鶖鶬。鹳鸥鷁鸬，泛滥乎其上。湛淡羽仪，随波参差。理翮整翰，容与自玩。”

艰难卡着王延姬抖擞戒尺逼出来的韵律，背完一顺溜生僻字的楼缡勾起大大的笑容，眨巴着一双含着水光的大眼得意问：“用在此处是不是绝妙？”

咏赞一地之繁盛丰饶的句子被用到夸赞眼前这圣光湖上……太子小心藏住无奈的眼神，一边努力忘却湖上可怜巴巴的一只鸭、两只鹅、三只麻雀、四只鹭鸶，一边憋笑点头、“嗯嗯”出声。

楼缡晃了晃脑袋，惹得步摇摇曳：“我就知道！子昆哥哥，我可比那程少商厉害多了，我不仅读了好多书，还能学以致用，这篇《吴都赋》连我延姬阿姊都会叹着气说它是佶屈聱牙地难背，但我却做成了！”

“所以……”她紧张地捧起太子的手发问，“这样厉害的我想出来的主意也肯定是一等一的好……子昆哥哥，你帮一帮王姈阿姊好不好？她阿母文修君最要颜面，若陛下与娘娘当真训斥于她，文修君必然不会给她好果子吃，说不定、说不定还会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把她嫁到偏远的地方去——我金尊玉贵的王姈阿姊怎可能受得了那样的苦呢？”

过去，楼缡将二人断掉的来往归咎于寿春与都城距离遥远、通信不便。可如今再看，其中缘由并不简单。她大堂兄远游之时尚能隔三差五与延姬阿姊鸿雁传书，是以远嫁的王姈阿姊不再与昔日姐妹们通讯的原因恐怕更多是因为婚事不尽人意。

懂的越多，想的便越深远，楼缡陡然发现她王姈阿姊因为对程少商的一次次针对遭了好大的罪。这样想着，她眉毛越拧越深，眼睛里开始有水光晃动。

“你啊你，本想夸你知书达理，但怎么学富五车的样子却连一个眨眼的时间都没维持住，只一个错眼便成了个佞臣？”太子戳了戳楼缡的脑门。

楼缡抱住自己的脑袋不说话。

“小缡，你觉得，阿姈做的是对的吗？”太子忽然挥退宫人，拉楼缡坐在廊下适才布置的软垫上，笑容收起，一脸郑重。

“我……”楼缡红唇几度开合，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对”字。那是一种楼缡不能剖析出缘由的奇异之感，现在的她不能对王姈的行为送上百分百的认同了。

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阿姊与程少商的地位之差犹如云泥，她阿母说了，下等人天生不配得到贵人们的好脸色，所以阿姊对程少商的种种轻慢蔑视不过世情常态。那么照这样讲，二人间最大的问题就是程少商在还没巴上凌不疑、彻底爬上云端成为人上人的时候就来对付阿姊，所作所为太过急功近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