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3：家宴（九）

明光殿前殿边缘到殿中的路虽比入宫的路短但更为难行。晨间行走时，被楼缡注意到的只有被抛在身后的程少宫的目光，而此刻，惊疑、猜忌、思索……千万种难辨善恶的情绪投射到她的身上，原来万众瞩目可能是一种负担，有细碎的质疑飘进她的耳中：“下任储妃？她？乳臭未干的小女娘，真是荒唐！”

那些皇亲国戚们说的没错，太子妃并非谁都能当，出身之外，个人仪容品行更是重要。她从前天真，视储妃之位如探囊取物，可婚事定下后，在家人的一声声叹息里，楼缡逐渐听出了其中的侥幸及自己与这个身份种种的不合适。

脚下坚硬的青石忽然化作聚散不定的云朵，右侧第一席食案距她不过十数步，可楼缡无端一抖，竟不敢再继续向前迈步。

“别怕。”太子感觉到了什么，他捏了捏她的手并回头对她笑笑，其中包含了日头正好的太阳的万丈光芒。楼缡有一瞬间的恍惚，满身的紧张在太子这一眼后尽散了。是仙术吗？她眼前的迷障被堪破，原来二人并非漫步云端，而是仍在殿中。

一种叫勇气的东西从二人相触的肌肤间溜进她身体。楼缡跽坐在软垫上，脸上笑容甜甜：一个人的路难走，但若能两个人相互扶持着向前，那道旁便都是赏心悦目的好风景。

与众人期待有所偏差又如何？不会的东西她可以去学的呀。河东楼氏的未来牵系在不起眼的她身上，此刻的她确实没本事去做皇帝皇后，但她最大的优势便是时间与太子的支持。

楼缡是都城里最机敏的小女娘，未来还会是帝国最优秀的太子妃与皇后娘娘，没有什么能难得到她！

-

“在涂高山时，听你语气，似是希望你大堂兄速速取代你阿父的地位。进宫是施恩之举，故而便未宣你阿父阿母一同。不过你一个人入宫的日子不会太久，很快便会有你大堂兄夫妇来陪你的。”待楼缡安稳坐在他身侧后，太子偏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心底开出一朵小花，楼缡愣了一下后与太子笑笑。

解释完这一句后，太子没有恢复正襟危坐的姿态，他的唇仍贴在楼缡耳边不时开合，当真履行起了为楼缡介绍皇亲国戚们的职责。

湿热的吐息很快便将楼缡的耳尖吹得通红，她无法拒绝这位主动送上门的老师，但这样亲密的姿态也实难让她静下心来认真去记各人身份喜好，是以偶尔蹦出去的话明显心不在焉，比如“二殿下好虚弱啊，涂高山上那顿军棍竟还没养好吗”，或者“五殿下也挨了打，可却活蹦乱跳的，可见二殿下确实需要补补”。

让她一颗心狂跳的并不止是和她姿态亲近的太子。在左近的一群皇子公主里，最显眼的人分明是三皇子，比起大公主夫妇明丽的笑容、二皇子勉强端着的派头、五皇子的一脸油滑等，冰原之花般高冷且不易接近的三皇子俊美得出类拔萃，让人无法忽视，可楼缡却刻意避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