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3：家宴（三）

在翟媪走至殿中前，王姈与楼缡快速说了几句不能轻视宫中奴仆的缘由，然而楼缡愚钝，唯一放进心里的居然是一句顺口溜：阎王好糊弄，小鬼难纠缠。

翟媪表示皇后忽有要事，故而抽不出空来见几位女公子，如今到了用饭的时候，她请示后便做主为几人安排了饮食，并附言道下午皇后恐怕也不得空，几位女公子在晚间家宴前还请自便。

招呼身后的奴仆为几人摆好饭后，翟媪又和蔼可亲地看向楼缡，低声向她问好，道有任何需要的只管遣人来长秋宫找她。

楼缡迷迷糊糊点头应声，然后朦朦胧胧递了个荷包过去，又附上一枚天真的微笑，翟媪明显一愣，意识到这是收买并讨好后强忍住笑意连声推诿并退下了。

不明所以的楼缡侧身看两位姐妹，王姈头疼地扶额，裕昌郡主捂着嘴唇，眉眼弯弯。

“穿凿！露骨！小阿缡你是程少商附体了吗？”王姈撩起袖子对着楼缡的脑袋就是重重几下，字字都是恨铁不成钢。

楼缡大感尴尬，因禁宫威严与晨间那起意外被吓跑的魂儿忽然折返回来。宫廷其实就是天下间最尊贵的的世家居住之处，万变不离其宗，她要遵守的其实也就是家人十几年来对她耳提面命的那些规矩——对待主家重要之人身边的仆从婢子不能轻慢，或许需要拉关系，但大庭广众之下用金钱收买绝对是其中下下之策！

此举无端落人口实。

见楼缡一脸懊恼，王姈与郡主便知她想通了此间道理。三人一致略过这段插曲，说笑着吃完一餐饭，因闲散了一上午，都并不感到困倦，便随便指了几个宫女一同玩了会儿掷花骰，尽兴后便齐齐坐在殿中说起闲话来。

日子安静又悠闲，身边没有分毫危险，仆从服侍的俱是妥帖，又有亲近好友作伴凑趣……楼缡的神经慢慢放松，在一片清雅的木调香气里眼皮沉沉，几乎就要入眠。

可正说笑着的王姈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只见她眼睛一眯、尖了声调，下一瞬便将楼缡惊醒：“阿缡，我怎么觉得，数日不见，你这姑子忽然狡诈了起来——今日你是不是套了我的话？”

她声音里透出几分危险，一步步向楼缡紧逼，迫使她回答入殿时的那个问题：“姨母今日不传你阿母等人而只单单召见了你，先是让我们对你照拂一二，发现自己不得闲后又特命翟媪来探望，还直言道要把你留到家宴……你究竟是为何被宣入了宫？”

“我不知道啊……”楼缡苦着一张脸，试图用无辜和无知拖延，可心里却一片惋惜，连声叹气，暗道自己今日事事不顺，小把戏怕是要早早夭折。

这时，一人风风火火冲进殿来不请就坐。有宫娥赶忙殷勤上前为她倒好果浆，她豪迈地一口饮尽，然后将卮一摔。

楼缡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女子身上燃烧的尽是怒火，且很是旺盛，啜饮之举并未降下她半点火气，反而有火上浇油的架势。而殿内人下至宦者宫婢，上至两位贵女，皆未出言指责其行为之粗鲁，举手投足间倒有些微妙的敬畏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