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决意

是啦，就是这样。当他终于找回自我恢复了正常的意识时，他已经完全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不过回去又能做什么呢，对吧？已死之人最好的归宿就是永远长眠于黄土。于是他开始了漫长而漫无目的的游荡。这就像他之前的人生一样，是一场没有目标、没有尽头的苦难。他像只疲惫的鱼，痛苦地游动着，甚至不知道为何而游动，却不得不一直前进。他拿这一千多年的时间踏遍了荒原，从南边从东域一路走到了西域，又从北边一路绕了回来。各地的景色其实都差不多，偶尔能遇到一些形状奇丽的石头。他也有时偷偷靠近人类的城镇，跨越了这么多的时间与空间，这些建筑倒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同。

他感觉自己成为了真正的行尸走肉。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一天他会最终停止思考，他可怜的被过度使用的身体也终于逃脱思维的桎梏自由地腐烂。

但在等来这一天前他等来了维罗卡。

他真的什么都没多想。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和对方都是怪物，只是想：有人要被我牵连进危险了。直到她后来突然从一个半大女孩的样子变成一个和他自己差不多高，年纪看着还大不少的女人的样子时他才猛然惊醒，哦，我们两个是怪物啊。

他们的时光过的很愉快。即使有狐狸迈里斯这样时刻悬在他们头上随时可能取走他们的利剑在，也只能因这种紧迫感而压迫这种愉悦和欢欣使它们显得更加鲜活。维罗卡是他他这场没有终点的旅程中唯一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她好像一下子让他找回了一些身为人类的感觉，像一粒火花溅到了他的余烬上。就像他活着时一位姑娘以美而为他带来现世的刺激一样，和维罗卡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处于危险带来的现世的刺激之中。只有这样强烈的刺激才能把他从他自己漆黑黏稠的心湖里捞出来，让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活着”。

他如今没有心跳，却有了心脏澎湃跃动的感觉。他的旅程不再有终点，却头一次地有了一个“目标”。他想让维罗卡活下来，他想和她一起活下来，然后继续这样的生活。就像是带着脏眼镜的人突然擦亮了镜片，他好像被这一下子变得鲜艳的世界迷住了。他不想就这么再次失去它。

荨麻闭上了眼睛，努力摈弃脑袋里的杂念。他勉强才能算是个计划的计划到处都是依仗运气的漏洞，他自己也无法改变这点。那还不如放弃思考和担忧，一味地赌上一把。他看到那座曾是石崖的形状奇怪略有凹凸的平地了。迈里斯就等在那里，是生是死，一切都将在那里结束——当然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们两个被撕碎成为那只狐狸的一个身体部件——但是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他和维罗卡对视一眼，两人带着身后杀红了眼的鬣狗怪物毫不减速地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