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上）

彼时是在里约飞往法兰克福的飞机上，半梦半醒之间，飞机遇到了一股强烈气流，开始无休止的颠簸。

刘诗雯就是在这波剧烈的颠簸中被震醒的，原本裹在身上的毯子不知什么时候蜷缩在她脚边随着飞机瑟瑟发抖。

机组服务人员第一时间开启了飞机广播，轻柔的声线企图安抚每一位不安的旅客。

她回过神来，抓住安全带扣死，然后握紧座位旁的扶手。

飞机遇到气流颠簸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一波里约之行大家皆是疲惫不堪，她自幼懂得不去麻烦别人的道理，也实在不好意思让任何一个人匀出自己的时间来照顾她的感受。

慌乱中她下意识的向左回头，然后撞进了他意味不明的目光中。

张继科轻轻地点了点头。所有的担心和害怕一瞬间灰飞烟灭。

温度蔓延上她那只攥着扶手攥到骨节发白的手，温柔的包裹起来。

她却也因此更加紧张，整只胳膊动弹不得。

“张继科......”刘诗雯的尾音带了一点点不确定。

“睡吧，马上就过去了。”

他以一个极其僵硬的姿势不舒服的窝在座椅上，外人不知道刘诗雯却非常的清楚，他的腰伤远远承受不起如此漫长的路途，可从上飞机到现在，他只是要了一个枕头，然后硬是一声没吭，生怕吵到身旁熟睡的她。

现在他轻轻的把她的手指从扶手上掰下来，手指穿过她的指尖，死死的握住。

气流颠簸结束，机舱内渐渐平静下来，刘诗雯也没再挣开他，任由他握着，再次进入梦乡。

刘诗雯的机票确实是出了些问题才从女队的那一班飞机换到了男队这一班，只是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着实给她添了几分心虚，围观群众从几次大大小小的采访里看到了她躲闪的眼神和掩饰的笑意，自然而然的把这一次换机票事件定性为一起原因值得深究的未解之谜。

张继科自那天可怕的机场体验以后只约过她一次，带着她去公寓附近常去的小店里吃麻辣烫。那天晚上北京的气温还是有些闷，只是偶尔刮过的几缕小风丝毫不能缓解这种躁动。

张继科敲开了她的房门，告诉她自己回来晚了食堂关门了，然后询问她有没有时间，能否陪他出去吃顿饭这种七弯八拐的拙劣的借口丝毫不能骗过刘诗雯，分分合合的这些年两个人都平添了说谎不脸红的本事，许多时候为了能体现巧合般的恰好，不着痕迹的营造各种机会，都得说上几句谎话。

刘诗雯还是点了点头，告诉张继科去楼下等她一下。

张继科下了楼，躲在树荫和路灯的死角点了一只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长长的吐了出来。蝉鸣声不绝于耳，路边偶尔有结伴而行的各运动队的队员，背着包从训练馆一路吵吵闹闹的走回公寓。

整栋楼有几乎一半的房间是亮着的，奥运后的调整期大家显然都懒散许多。

他低头玩了会儿手机，脖子就有了酸痛感，于是他干脆抬头数着楼层，然后从左向右数过几个窗户，最终定格在一格亮着小白灯的窗格刘诗雯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他这副模样，于是她自然而然的想起以前每一次张继科在公寓楼下等她，而她常常在屋里纠结今天背哪个包、穿哪双鞋，所以总是要他等很久，等到最不耐烦的时候他就会抬头找她的窗户，傻不拉几的一直盯着看，她最喜欢在这种时候吓张继科，简直是屡试不爽。

“我今天一点都没磨蹭啊。”

刘诗雯出声唤回了张继科的神，他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左手抚了抚脖子。

“你怎么没关灯？”

“屋里还有人呢。”

“走吧。”张继科把烟头摁灭在垃圾桶里，然后向她的方向走来。

“不开车？”

“就在附近随便吃吧……”张继科压了压帽檐，说得很隐晦，“出去人多，也麻烦。”

刘诗雯了然，点了点头，还不忘调笑补一句。

“忘了你真成大腕儿了。”

“别闹。”

张继科双手抄在兜里，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当天晚上张继科点了许多她爱吃的东西，奥运后没了那么多禁忌，两个人狼吞虎咽的吃的特别开心，仿佛这些年的暧昧与尴尬都不复存在，高空中的十指相扣也仅仅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