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机时林琅选择了那个单独的座位,换上拖鞋裹着毯子戴上眼罩,合上了眼。
她很难受,意识昏沉着,却能感觉到衣服汗透后冰凉地黏在身上,能听到朋友们窸窣的声音。睡不着,却也无法清醒。
明明身边很多人,却又好像还是她自己,在黑暗里挣扎着,如同很多次在家病倒。
她在痊愈之前不会告诉任何人,给她送餐送药的是外卖小哥,陪她养病的是糯糯。
她好想自己的小狗。
扯下眼罩睁开眼,林琅被光迷了眼,片刻后才睁开。
她抬手拂去鼻子上的痒意,看着指尖亮晶晶的水渍,后知后觉从口袋里翻出纸巾擦拭脸上的汗。
带病工作真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了。
得知冰袋被拿完了,林琅索性要了杯冰水,手捧杯子发了半天呆,才终于端着杯子喝了一口。
隔间门被敲响,随后杯子被人夺走,林琅看向那只手的主人,见到那张锐利的脸,下意识松了口气。
她脑子混沌得不行,但看见他就觉得熟悉。
李帝努我可以坐这吗?
看着人呆呆地盯着自己,随后缓缓点了下头,李帝努带上门,坐到了靠过道的位置,在她面前放了个裹着毛巾的冰袋,把温水递到人手边。
李帝努发烧是受寒引起的,不可以吃冰。
林琅垂着睫毛看着那只漂亮的手,抬手触到人的手指,就这这个姿势把水喝完,冷不丁就开始掉眼泪。
事发突然,甚至没有任何的前奏,李帝努只是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水雾郁积,泪水从眼眶里直直滚落,碎在了他手背上。
李帝努慌了神,把杯子放下,抬手去触她额头,体温枪一测,三十九度二,已经是高烧了。
眉头拧起,李帝努终于反应过来林琅那句拿药了,就是没去医院的意思。
长叹了声,他把冰袋敷到林琅额头上,没办法拿纸,索性用另只手去抹她脸上的泪。
李帝努吃过药没?
她又是点头,眼睛红通通看着李帝努,抬手摸了他的头发。
下意识往后躲了下,李帝努反应过来,坐直任人摸,甚至身子更往前倾了些。
他想着医生不和病人计较,却没想过,他对喜欢的人无条件纵容。
林琅糯糯…糯糯……妈妈爱你糯糯,你自己好好的……
李帝努闻言登时浑身僵硬,他被人揉完头又被捧起脸,却没有挣扎,看着林琅那温柔疼惜的神情,他那瞬间是恍惚的。
记忆中,小时候母亲从来不会说这种话。
她会说,妈妈爱你,所以你要听妈妈的按轨迹学习长大,成为一个妈妈喜欢的孩子。
但其实另一个孩子什么都不如他,她也依旧溺爱着,用他从未见过的姿态去爱着那个孩子。
林琅糯糯要好好长大,你只是一只小狗……你只要快乐就好…妈妈会一直爱你的……
林琅说着说着哭得更凶,直接把李帝努拽进自己怀里抱住。
冰袋给吓脱手了,李帝努被林琅抱着哭,甚至还在被她像撸狗那样从头顺到背,有好几分钟大脑都属于死机状态。
他这几天不该抽空去把发色换成银色的,这下直接被烧糊涂的林琅当萨摩耶了。
他怕挣开了林琅哭得覆水难收,艰难把头从她肩颈处抬起来,侧到一边保持呼吸,抽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就听着她断断续续地哭诉。
林琅你,你怎么长大都…都可以,想成为什么样的狗狗都,也没关系,妈妈会好好挣钱养你的……会的……
林琅……你也被以前的爸爸妈妈抛弃了…没关系,没关系……我们还是会好好长大的,妈妈,妈妈会给你一个家……
意识到林琅是把糯糯当成另一个自己在抚育,不想让另一个自己再受到那些苦难。
李帝努替她顺背的手一顿,鼻子有了酸意。
她说的被抛弃,应该是指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独留下她一个人在泥泞路跌跌撞撞走出来。
按照那样不把她当回事的原生家庭,林琅若是真的有一瞬歪念邪性,真的会堕入万劫地狱,被恶鬼将魂魄都啃噬殆尽。
美貌同任何牌一同出都是王炸,唯独单出是死局,还好她足够坚定,足够聪明。
她璀璨明媚像全世界的宠爱浇灌而成的娇弱公主,但实则是手执短剑单枪匹马开创天地的孤胆战士。
勇敢的人拥有全世界,她终究是凭着一腔孤勇执拗闯出来了。
感受着人渐弱的哭声,李帝努把林琅安置回软椅,将角度调好,轻手轻脚把毯子给她盖好,留下一盏睡眠灯,从椅子缝隙上拿起冰袋,再度搭上她额头。
他再测了次体温,见降到三十九度下,稍稍松了口气,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人安睡的侧颜。
他知道一觉醒来,小姑娘就会重新变成热情明媚的样子。
这样也很好,她的所有心事情绪有个宣泄口,他很愿意接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