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为何人所杀？”玭娘抬眼，乌目中浸了凉意。
少年从衣襟里摸出一块令牌，递给玭娘。
大周锦衣门的朱雀令。
是她的好皇兄啊！
“你叫什么？”玭娘摩挲着令牌上的朱雀，问他。
“晚辈姓齐，单名一个骜字。”少年向她作揖。
令牌落地，发出沉闷声响。
果真一报还一报。
奉天四年冬，兰邕侯在定陶起兵造反，不消一月便直捣京都汴梁，兵临城下。
远在大漠的汪玭娘也收到了消息。
这些年她虽远在北疆，却一直注意着京都的动向，也晓得汴梁和定陶有两股势力一直在寻她。她在红尘客栈里招募了许多能人异士，囤积了些兵马粮草。
若要去救驾，胜算应当不小。
她该去救他的，如今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替你去，如果这是你所愿。”青年坐在桃树下拭剑，见着面前女子犹豫不决，如是说道。
“齐兰一直有野心的，当年皇兄让我嫁他便是想让我牵制齐兰。若我去了，他应当会收手。”
“凭他当年对你的情谊？”青年有些愠怒。
“齐兰重情，是他软肋。”玭娘解释。
“那便更不能让你去，我会吃醋。”青年起身，走向汪玭娘，将她打横抱起，去了栈里。
“我的剑是用来救人的，你说。”
奉天五年春日，皇城之围解除，兰邕侯被俘，满门斩首。
听闻入宫救驾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剑客。
帝要赏他，他却什么也没要，只是保下了兰邕侯的小儿子。
没有人知道，帝当时瞥到了他腰间的荷包，起了杀心。
他的妹妹，便是因他不肯回来。
玭娘将帐房钥匙交给了阿宝，带着齐骜去了汴梁。
破庙的枯桐下，有个孤坟，坟上草已二丈高。
“为什么连封信都不给我啊，傻子。”紫金高腰箭袖服女子俯身为那土堆除草，“不想我暴露踪迹吗？傻子，天下之事，皇兄若想查，自然知道。”
“你说你会吃醋，可还是保下了他的儿子。”
女子接过一旁少年递来的木牌，为那孤坟立上。
先夫冷氏灺公墓。
“我今日这身衣服好看吗？像不像当初你见我那样？”女子摘下了面上的青玉罩，将它一并埋进了土里。
“师娘，以后我们要去哪里？”少年坐在临湖的茶楼里喝茶，问向对首的汪玭娘。
玭娘淡淡地望着楼下的一城热闹，饮下一口茶，抓过身边的银鸾弓，搭上了一支孔雀轻羽，对准了桥上一位锦衣提刀的官人，拉弓。
那人腰间，别了块朱雀令牌。
她转头问齐骜：“你可打算替你爹报仇？”
少年想了想，认真答她：“我爹有错，是他应得，我该结束这个轮回。我不会再追究。”
玭娘欣慰一笑：“往后你一人在江湖上行走，万事小心。”她将冷灺的剑交给了他。
“莫辱师门。”
玭娘起身，离开了茶楼。
大周皇宫，来了位归人。
紫金高腰箭袖服女子，手握红玉银鸾弓，站在了天子堂前。
帝见来人，大喜，起身迎道：“阿珠，你回来了。”
玭娘冷笑，举起了手里的弓，问他：“皇兄记得这张弓吗？”
“自然，这是孤送你的成年礼。”
“是啊，”玭娘将弓弦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我的一切都是皇兄保的，是你给了我一切，却又亲手毁了这一切，包括冷灺。你根本不知道母妃为什么会走，这样的你又同父皇有什么分别？”
帝骇，大呼：“阿珠，你是孤唯一的亲人了！”
玭娘凄然一笑，回：“孤家寡人，你该是如此。”
于是她一刎，去找了他。
又十五载，齐骜终不负师门，成了天下第一剑客。
他回到汴梁，城外的那座枯庙已成了禁地，他潜进去，见到满院桃花绯红，花间建了一墓。
是夫妻墓。
他向冷氏夫妇拜了拜，将腰上的佩剑埋进了墓旁的桐树下。
天落雨，带下一阵桃花。
齐骜伸手去接那花瓣，轻叹了句：“雨打桃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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