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沉重的步子越来越近，宋使善神经紧绷，汗水混着污脏一起滴到铁片上，声音竟可以那么响亮。

他们又往前挪了一步，突然把视线锁定在污臭的衣服上。

仅差一步之遥，粗犷的声音响起：“陛下，再往里全是污秽，看不见狗影子。”

此时巷子外又有人在喊：“陛下，找到狗了！”

什么狗，那个季栖吗？果然，没什么是他宋使善猜不到的。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宋使善才敢爬起来，偷偷摸摸走出巷子，趴在墙边环顾，看见季栖百无聊赖的攥着竹条编东西，手艺灵巧，几下编出来个蛐蛐，几个小孩看见一拥而上争抢：

“哥哥，你说了这个给我！”

“我也想要！”

“你别和我抢，信不信我去告诉你娘你没好好管摊子！”

季栖把蛐蛐装进布袋，严肃道：“不能抢，俺一会儿再做几个你们去分，好好坐着，俺生气咧！”

这条狗居然没走，这是唱哪一出？宋倚风等着我回去让季栖直接弄死我吗？真是可笑，当我傻逼吗。

宋使善潇洒转身，身后站了个小子，刚好到他膝盖，瞪着大眼睛仰视他，诡异得很。

宋使善当然是大叫起来，引来不少围观，其中包括季栖。

还是被带回去了，放到河里清洗，季栖长叹：“你要是饿和俺说，不兴吃垃圾，看脏成啥样咧。”

吃垃圾？

宋使善脸都黑了，坐在河里不走，看水面倒映夕阳，散开一圈圈涟漪，打碎夕阳。

倒影里突然出现一条青绿色手串，颜色干净，珠子个个圆润饱满，熠熠生辉。

于是宋使善啃着大饼玩弄着手串，静静跟在季栖旁边。

然内心绝不像面上一般平静：这就是卖命钱？呵，区区一个手串还想卖我的命，可笑至极！让我好好看看这买命钱。

宋使善还是认为，单纯的季栖是宋倚风的狗。

季栖今日挣了不少，够买好多大饼，不用饿肚子，家里的米还能熬粥，用攒的钱给傻姑娘买了串珠子，傻姑娘都不闹腾了，何等美事啊。

离村子不远就看到缕缕炊烟在落日下蜿蜒，绿水绕村庄，青山托斜阳，一派别样的田园风光。

庄婶子拿竹竿赶鸭子上岸，刘大姐破天荒的没去唠嗑，拿着针线补孩子衣裳，苗桂香又来薛大爷家看薛郎，村长陈伯坐在小院门口扇凉，看村里人熙熙攘攘。

季栖被宋使善拉着衣角穿过村庄，一一回应了乡亲们的问候，终于在道路尽头看到了小木屋。

宋使善才注意到，季栖的小木屋原来这么凄凉，周围荒草丛生，唯一的人是稻草扎的，栩栩如生，但绝比不上一只活跃的鸟。

看着晶莹的手串，宋使善又被季栖动摇了思想：他真的是坏人吗？

季栖把粥熬在锅里，等煮沸的空隙，搬出来两张凳子，打开了鸡圈栅栏，放鸡出来活动，把大水缸搬到屋前，撒把米糠，看鸡呆傻地啄食，看村里人唠嗑。

无意中也瞄见了宋使善不解的神情，解释道：“俺俩傻，不能和村里人说话，说多招人嫌，对咧，你叫啥你晓得不？”

宋使善也不想理他，比起闲聊，他更爱思考自己的事情：

宋倚风找的狗绝不是狗，宋倚风怕狗，那绝对是个人，那人是什么样的存在？还有这手串绝不是西贝货，这珠子二十两一颗，又小又贵，季栖一个糙汉怎会花十多缸米的钱买一条手串，这珠子又藏着什么玄机……

一串珠子在手掌中绕成两个圈，宋使善熟练盘着玩，盯着看了许久还是看不出什么花，季栖端着米粥绕到屋后来找宋使善，看他盯着手串发呆，玩的挺上手，打断道：“吃饭咧。”

又被吓了一跳，宋使善最烦被打断思绪，捡起石头作势要砸，眼前又出现一条手串。

季栖拿着手串在他眼前晃呀晃，还在傻笑：“俺还有一串嘞，你要，俺给你！”

宋使善不禁怀疑：这真不是西贝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