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VI. Retrieve

“Sev——”

这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濒死体验。

当我抓着Potter在草地上扭打着翻滚下小坡时，愤怒完全填满了我的大脑，我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甚至连脸颊被尖利的石子划破，后背撞上岩块我都毫不在意，旁人的大笑声，倒彩声混杂着偶尔一两声的尖叫更没能阻挡我们的厮打和滚落的速度。我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惊呼还有自己的落水声，直到冰冷腥臭的湖水朝着口鼻倒灌进来，逼迫着我咽下没有叫完的名字，我这才开始慌张。鼻腔连带着前额一阵辛辣酸疼，大脑中的意识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湖水淹没，只剩下一片空白。我松开原先还在跟Potter撕扯的手，不停的在水中挣扎，双臂慌乱的拍打着身边的水，溅起的水花让我更看不清楚，头发贴在脸上甚至糊在嘴边让我异常难受。我拼命拍着水蹬着脚，试图把头探出去再次感受到混杂着泥土青草与阳光的气味，但是身上的袍子却越来越沉，拉扯着我不断地下坠。我奋力挣扎，却只能看到头上扭曲变形的太阳隔着湖水摇曳，不断变得越来越小。

仿佛感受到了有人正紧紧拉着我的领带缓缓用力，我的唇边冒出了几个泡泡，肺部针刺般的疼痛仿佛要炸裂开来，眼前的场景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我无力抬头，看不到那轮太阳是不是比刚才更小，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边掠过。“闭上眼睛…睡吧…睡着就好了…”仿佛有人在我耳朵旁边低吟，那声音轻柔地蛊惑着让我无法回避，几乎将我的意志消磨殆尽。我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开始看到一些奇怪的场景，像是我的但我又没有经历过的人生正在一幕幕在眼前回放。

我曾听说人在临死之前会在脑海里回顾自己的一生，现在大概到时候了吧？那些我低头抱着书穿过城堡的走廊，步履匆匆像是在追赶着谁。应该是Severus吧，他四肢修长，走路还快我总得加紧步伐才能赶上他的脚步；还有那明媚的阳光洒向我未见过的街景，我似乎把头发留长了点，仰着头对着另一个人笑得灿烂，我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见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满是醉人的温柔。我竟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笑得如此阳光；我还看到我在一间破烂的屋子里跪在一个男人身边，俩人浑身都是血，分不清是谁的；还有我居然骑上了扫帚，攻击着一堆带着奇怪面具的人，风刮起他们的袍子隐隐露出胳膊上的黑色记号，那个记号似曾相识，但我此刻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还有那些可能是Hogwarts的城堡，我不敢确定，因为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我与一个人背靠背十指紧扣，在横七竖八的尸堆里面躲闪着对面的攻击，为对方击退一个又一个的敌人；我甚至看到自己在城堡前浅浅地笑着，任由着对面那人给自己的无名指带上戒指，在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我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只能看到那勾起的嘴角。

真好。湖水似乎也开始变得温暖，柔柔地包裹着我的身体，我感觉到了一阵平静，周遭所有的声音仿佛就此隔绝，一切都变得如此安静祥和，我甚至开始享受这种感觉。我不再挣扎随着水流自己缓缓下沉，好像看到一个黑影在向我靠近，好像很是焦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像是个人，但更像是只伸长了触角的巨乌贼。我不明白那个黑影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情，更不清楚我明明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感觉到他的惊恐和焦急。

我麻木地任凭那个黑影拉扯着自己往上冲去，接着那种皮肤重新接触到坚硬平面的感觉应该是被推上了岸边，然后那个黑影也随即爬到我身旁，跪伏着，一声一声叫着什么。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的嘴巴在我面前一张一合，神情惊慌。我想抬手碰碰他，但四肢似乎完全脱离了我的掌控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我只能转动眼球，费力地集中视线，试图看清眼前的黑影却依旧只能看到一片轮廓。我感觉有人在锤打我的胸腔，接着有水从我的口腔里涌了出来，我渐渐感觉之前那种肺部的刺痛回到我的体内，那些重新回到口腔的水又一次呛得我剧烈地咳了起来。听力和知觉都在一点一点回到我的身体里，但依旧是麻木的，仿佛灵魂与肉体被割裂开来，只能无力地看着那具苍白绵软的躯壳却什么都做不了。我似乎是蜷缩在某人的怀里咳喘着，但他的身体也同样冰冷，但我终于能听到那人在叫着什么，是Severus，他的声音里满是惊慌，他正颤抖着，一遍遍叫我的名字。大概是因为安心，我感到困乏瞬间铺天盖地地袭来，我已经耗尽了全部的精力，甚至还来不及对他笑一笑就想闭上眼睛。

“别睡，Charlotte，别睡！”我听到他声音急切，颤抖且嘶哑，“Charlotte，看着我，别睡！看着我！”我尽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想让Severus放心，却只能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不连贯的嘶嘶声。他的长发湿答答地贴在两颊，有水滴落在我的脸上，嘴唇苍白且颤抖。六月的天气本应炎热，但我们却在下午的太阳底下靠在一起瑟瑟发抖，偶尔的微风更是会引起我们一阵战栗。Severus应该是感受到我不受控制的颤抖，他把我半扶起来，扯下湿透的袍子重新用件干燥而温暖的袍子将我围住，而我这才发现他只穿了件衬衫，正湿漉漉地贴在他的身上，显得他更加苍白消瘦。

那些围观的人群早已散去，湖边只有我们。我的听觉尚未完全恢复，即使Severus的声音近在耳畔都带着点朦胧感，所以现在周遭对我来说格外安静，安静到仿佛跟这整个时空割裂开来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的太阳似乎在一晃一晃，眩目的日光太过刺激，刺得眼泪不由自主地往外涌出，鼻腔里充斥着袍子上各种药材的味道，驱散了点湖水的腥臭和口腔里的苦涩。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脸上，我绵软的胳膊却无力做到任何动作，只能低垂着摆动，我甚至连眼皮都抬不起来，看不到那液滴来自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