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rus视角

不得不说Lottchen的一些奇怪想法的确很让人着迷，比如她现在正犹如伊甸园的那条蛇一样嘶嘶地吐露着那些言语，引诱着我去跟她一起试验黑魔法与魔药，而我根本抗拒不了这种诱惑。

她言语里的那些文火慢煨与药剂半沸，燃烧的噼啪和坩埚里的咕嘟所交织成的旋律是最好的安魂曲；那种药剂成型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在她的辞藻下被形容得让人神驰；还有那种成功的欣喜，我似乎在她的表情和言语中便已经可以窥探一二，这已经足够让我为之向往；而且她同时还在蛊惑着我没有人会发现我们的小实验，甚至七年，都没有人会知道。更别提我们还有Slughorn教授这个老糊涂充足的药材库，显然Lottchen也是在打他的主意，这些现成的条件再加上她的言语，让我如何能够抗拒。

她显然是个语言大师，总明白我的软肋在何处，她不是嘶嘶地用毫不留情的尖利词句刺伤我本就为数不多的自尊与伪装的傲气，就是拿捏着我的欲望去达成她的目的。而我却离不开她，即使在她一次次地把我那虚假的面具扯下来在脚底狠狠碾碎，我都离不开她，我甚至心甘情愿地臣服于她拿捏着的欲望之下。我不知道这是为何，那些平日里最让我自傲的冷静克制与自持仿佛在她面前失去了一切的作用，而我却无力反抗，我所能做的只有把这一切归结于她的身上，用最恶劣的态度和语句发泄着对我自己的不满，将最糟糕的情绪释放给她。

我仿佛对她有着天然的信任，即使对于Lily，我都没有如此坚定不移的信任。我总是担心Lily最好的朋友不再是我，她总有一天会被热情的Gryffindor所吸引，我也会担心学院的矛盾早晚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友谊。我甚至无法在她面前展现真正的自己，更无法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总是瑟缩地，试图把卑劣肮脏的自己隐藏起来，向她展露我最好的一面。

那一次的魔药实验超乎了我的预料，它无疑是成功的，成功到我感觉我甚至无法承受它带给我的冲击力。Lottchen跟我实验的是记忆魔药，所谓可以唤醒灵魂深处残存记忆的药剂。而这服药剂让我看到了我的不堪我的恐惧我最害怕的事情，比如我像一只臭虫一样跪伏在某个人的面前，我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只能听到自己忏悔着自己的错误，祈求着对方去保护Lily，因为我之前的作为将会给她带去灭顶之灾，而对方厌恶地告诉我，我让他感到恶心；再比如我依旧没能保护好Lily，她最终还是死了，我抱着她痛哭流涕；我看到我抱着另一个女孩子跳舞，但我却看不清她的面庞，只是感觉到隐隐有一丝熟悉；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的场景，我站在某个墓碑前我似乎当了学校的老师而身后总跟着一个小小的跟屁虫，就像现在的我和Lottchen一样。但前面Lily的事情让我无暇顾及其他，我满脑子都是她那无神的双眼和自己无能的咆哮。

Lottchen似乎无法跟Lily成为朋友，她一直管Lily叫Evans，总是认为Lily的热情对谁都一样，泛滥且一文不值，她甚至认为Lily根本没有把我当成多好的朋友，要不然为何在那两个蠢货辱骂我，甚至逮着一切机会向我念恶咒的时候那么淡然地在旁边只是叫他们住嘴。她甚至嘶嘶地吵Lily嘶吼着，问她是否已经忘记自己是个女巫，还是她的魔杖终究是个摆设，所谓Gryffindor的勇气终归只是说说而已甚至比不上她一个独善其身的Slytherin？我怨恨她，自从那一次以后我对Lily更多了一层愧疚，所以我怨恨她把Lily骂哭了，更怨恨她为何要把这些说出来，如果不说出来或许我还可以骗骗自己，而她就这么当着我的面，赤裸裸地，把我的遮羞布撕扯破碎。我看着跟在我后面的她平日里苍白的脸因气急而涨的通红，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怨怼，大吼着让她滚开，告诉她不需要她来怜悯我这个可怜虫。

我回到寝室后既愧疚又愤怒，愧疚于又一次把自己负面的情绪全部发泄给她，愤怒于自己的无能，和她又一次见到我如此卑微的时候，并毫不留情地直戳我的痛处。但她似乎总是能把这些消化得很好，容忍着我这不可理喻的脾气，纵容着我这恶习，让我愈加无所畏惧，肆无忌惮地对着她宣泄我所有的愤懑、不满、委屈与憎恶。

我们似乎天生没办法好好相处，又互相离不开彼此，每次的谈话不是以互相喷洒毒液作为尾声，就是以一人拂袖而去结束。但我们又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一起，甚至连Lily都格外奇怪为何吵成这样我们还能互相容忍。Lily甚至让我劝过Lottchen，因为她看到过几次Lottchen对着那两个蠢货施毒咒，我嗯嗯啊啊地敷衍着，心下叹息，不愿意告诉她其实Lottchen是因为那两个蠢货试图攻击我被她发现以后才这么做的。我警告过Lottchen不要插手我的事情，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她总是会在任何风吹草动的一瞬间抽出魔杖甩过去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恶咒，像是下意识的反应。在一段时间以后Lily开始有意无意地提醒我注意Lottchen，她担忧地表示Lottchen越来越像个Slytherin，跟艾弗里他们一样用黑魔法攻击同学。可她忘了，我和Lottchen都是Slytherin，像个Slytherin又有什么错呢？如果Lottchen用的是黑魔法，那两个蠢货对我用的又是什么？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吗？但我终究是不忍心把这些疑问问出口，只能默默听着，在试图辩驳的时候被她一个眼神瞪回来。“西弗，你跟他们不一样。”每当她用那双闪闪发光的翠绿眼睛看着我这么说的时候，我总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对于Lottchen来说最让她恐惧的是什么，我一直很好奇，所以对于三年级的黑魔法防御课即将要面对的博格特，我很是期待。我特地排在队末，却没想到她一脸阴沉地走到我背后，沉默不语。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在黑魔法防御课上如此萎靡，无论那两个蠢货如何嘲讽她，Lily甚至跑到她身边跟她说话她都一声不吭，活像是株脱了水的植物。我看她默默站在我背后，揶揄道：“怎么？这位胆大包天的小姐居然会害怕一个博格特？”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嘶嘶地回击我，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臊眉耷眼的样子让我想继续讽刺她的心情一下全无。

“如果你还记得我是位Miss，Severus，就别这么问好么？”她毫无生气，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又因为夜游把自己弄生病了。午后刺眼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打到她身上，这会儿的她像是卸下了平日的锋芒，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在眼睛底下投下一片阴影，跟她常年带着的黑眼圈融合在一起，显得面色更加苍白，脸上的绒毛在阳光的反射下尤其明显，细细的毛茸茸的，这一切结合起来甚至让她有种脆弱的破碎感。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突然开始毫无缘由地心疼起她来。还好实践开始，我生硬地扭过脸不再看她，那一丝心疼也被我埋在心里无暇顾及。看着前面同学显现出来的博格特我不禁嗤笑，八眼巨蛛、蟒蛇、狼人、吸血鬼，果然都是这些毫无新意又无聊的东西，我现在更担心我的博格特会是什么样子的，会是Tobias吗？那童年不堪的回忆？还是什么？一事无成，泯然众人的自己？不，或许是，我想到了，那一年多以前在那段“记忆”里看到的那一幕，无论是Lily的尸体还是那个墓碑都让我心惊。我强压下这种感觉，我开始害怕自己的博格特展现在别人面前，更害怕被Lily看到。

可是无论我如何克制自己，该来的还是来了，博格特在墓碑和Lily的尸体之间来回转换，最后还是变成了她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模样。Lily就静静地躺在那里，那双翠绿色的眼眸不再充满光彩，而是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的方向，那头绚烂的红发也不再如丝绸般光滑，而是犹如枯草一般散落在脸颊两畔。我静静地站着，手中举起的魔杖颤抖着，却一直念不全那句如此简单的咒语。身边同学的惊呼声仿佛离我越来越远，我仿佛再一次回到那记忆里，抱着她的尸体泣涕横流狼狈不堪，直到教授把博格特关回柜子里，全班的骚动才慢慢平息下来。而我也在这时，听到背后传来Lottchen有如叹息一般的声音：“Lily。”

因为这场意外，这节课提早结束了，我终究没有看到Lottchen的博格特，虽然我也暂时分不出心神去想这个问题。刚下课Potter和Black就带着他们的两个小跟班把我围在中间，揪着我的领子压低了声音超我怒吼着：“鼻涕精，刚刚你的博格特是什么意思？别以为别人没看出来我也不知道，那分明就是Evans！你最好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是在咒Evans早死吗？”

我不想理会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别过头就看到Lottchen一脸悲伤地朝着我看来。这是她第一次没有上前帮我，甚至在眼神相触后她便转身离开。“鼻涕精，连你的跟屁虫都走了，啧啧啧，还真是可怜。”Black显然也看到了她离去的背影，转头毫不留情地嘲讽着我。是啊，他说得没错，像我这种人，谁会愿意留在我身边。我第一次没有任何反抗，任由着他们的拳脚落在脸上身上，默默忍受着一切。

“还手啊，鼻涕精，还手啊！你是不敢了吗？”我依旧犹如傀儡一般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们。“真没劲。”他们终于觉得没趣，踢了我一脚后大摇大摆的离去。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脚印没有管迸裂的眼角，吐出口带血的唾沫一瘸一拐地往Lottchen的寝室方向走去。我需要一个地方收拾自己，我不想让人当成猴子一样看，更不想被同寝室的人打着关心的名义窥探着自己。

她的寝室从一年级开始就给了我一把钥匙，很多禁制都是我跟她一起设下的，所以我进入毫无阻碍。她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就坐回沙发上，一言不发。她不再以前一样给我递过来消淤药膏或者白鲜，也不再嘶嘶地吐槽着我。我突然有点不适应，但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坐在桌子前看着窗外的巨乌贼发呆。

当巨乌贼不再无聊地拍击着窗户，我转身看像Lottchen，她似乎被巨大悲伤包围着，那情绪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把她与其他人与物隔离开来，静静地蜷缩在那一个角落。我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出她的悲伤源于何处，我突然开始理解为何她在课堂上是那样的表现。我不知道她的“记忆”里有什么，她所惧怕的是否也是源于那次的“记忆”，但从她的反应来看，我想一定不会比我的好上多少。我不知道她是否有在里面看到了我，或许那最可怕的最让她恐惧的恰恰是我带给她的，我无从得知，那次以后我们对于这件事绝口不提。我说不出口任何安抚的言语，一是我们从来如此交流过，二是像我自己已经如此支离破碎，又该如何去安抚她。

我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她在壁炉旁的沙发上蜷缩得像一只犰狳一样看书，她总能把自己折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样子。也许是旁边的噼啪声太过催眠，也许是前面哭累了，也许是四周太过安静让她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她靠着沙发的高靠背睡着了。我第一次觉得她安静的时候甚至是美好且恬静的，那种美好跟Lily完全不同，Lily得美是张扬恣意的，就像她的明媚的笑意和飞扬的红发，让人看到就会忍不住嘴角上扬；而Lottchen那种则难以形容，她平常的样子像是条斗志昂扬的眼镜蛇，而这时却像是我曾经给过她的那朵嚏根草，那种黑茎白花只开在雪地里的植物。

而这些想法随着我的手指慢慢接近她的睫毛，而她猛地睁眼之后戛然而止，她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和柔和，但在看到我的举动后却又锋利起来，而我只能讪讪地收回手，咒骂自己愚蠢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