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麓脚下,离大城“河阳”还有五十里地的西北方,有个小村落叫“草庙村”。这里住着四十多户人家,民风淳朴,村中百姓多以上山打柴交于青云门换些银两生活。平日里村民常见青云弟子高来高去,有诛般神奇,对青云门是崇拜不已,以为得道仙家。而青云门一向照顾周遭百姓,对这里的村民也颇为不错。
这一日,天空阴沉沉的,乌云低垂,让人有股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从草庙村处看去,那巍峨的青云山直插天际,奇峰怪岩,隐隐带了一丝狰狞。
只是,村民们世代居住于此,这般景象见过不知多少次了,毫不在意,更不要说无知小孩了。
此时,草庙村村外,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正背着满满的药篓,慢慢向村内走去。
只见他长睫卷翘,眉眼俊美,肤白似雪,梵香缭绕,束起的长发在风中飘逸着。
衬衣虽然有些破旧,但穿在他身上依然有种王子般的矜贵。
虽说这略显瘦削的人儿,明明是男儿身,却自有一股脱俗的气质。样貌清丽脱俗,从骨中透出一番从容气度,可以预见这孩童长大后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
然而,这孩童的身份,他就是当年流落在草庙村外的那个婴儿,就在当时的第二天,他被一位老人所救下并抚养长大,并且赋予一个名字,名为蓝亦宸。
此时的蓝亦宸心情十分愉悦,毕竟今日上山,他采集了许多草药回来,要是再将这些草药拿到河阳城去卖的话,肯定很快攒够给奶奶治病的钱。
蓝亦宸想到这里,连忙加快脚步,朝家中走去。
另一边。
“臭小子,你往哪儿跑?”一声喝骂,带了几分笑意,出自一半大小孩之口,他看去十岁左右,眉目清秀,领着四、五个男女孩童,追着前方另一个小孩。前头那小孩比他小了两岁,个子也矮些,此刻脸上满是笑容,拼力向前跑去,间中还回头做了个鬼脸。
“张小凡,有种你就站住!”后头那小孩高声叫道。
前头那叫张小凡的孩子“呸”了一声,边跑边道:“你当我白痴啊!”说着反而跑得更快了。
不久,张小凡便看到了不远处正赶回家的蓝亦宸,心生一计,连忙跑到他的身边,拉起他就跑。
“唉,等等,小凡,你拉我干嘛?”还未反应过来的蓝亦宸就这样被张小凡拉起跑了。
“有事啊,亦宸,惊羽在后面追我,你帮我拦一下他。”张小凡偏过头笑道。
“啊?”不名所以的蓝亦宸回头一看,果见林惊羽带一群孩童来追他们,不,准确来说是追小凡。
“所以你们这次玩闹又打算把我拉下水来。”蓝亦宸一脸无语地道,连忙远离张小凡,还不忘加快脚步。
“唉,亦宸,你跑这么快干嘛,我又不追你?”后面的林惊羽见蓝亦宸又加快速度,不由得说道。
“哼,还不是被你们俩害的,每次受罚就把我拉下水,害得我被奶奶教训一顿,谁知道这次还是不是一样。”蓝亦宸回头瞪了一眼林惊羽,往自己的家方向跑去。
一路追跑,除了蓝亦宸,这些小孩逐渐跑近了村子东头的那间破旧草庙。从外看去,这座小草庙破旧不堪,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人世风雨。
张小凡第一个冲了进去,不料一不留神,居然被门板拌了一下,扑通一声,摔了个跟头。后边几个小孩大喜,一拥而上,将他压在身下,那清秀男孩面有得色,笑道:“被我抓住了,这下你没话说了罢?”
谁知张小凡怪眼一翻,道:“不算不算,你暗算了我,怎么能算?”
那男孩一愣,奇道:“我什么时候暗算你了?”
张小凡道:“好你个林惊羽,你敢说这个门板不是你放在这儿的?”
那叫林惊羽的小孩大声道:“哪有此事!”
张小凡一抿嘴,头一歪,一副坚决不投降、不屈服的样子。林惊羽气从心头起,一手扼住他的脖子,怒道:“说好了抓住就认输的,你服不服?”
张小凡理也不理。
林惊羽脸色通红,手上用力,大声道:“服不服?”
张小凡气管被他扼住,呼吸逐渐困难,慢慢的脸也开始涨红,但他小小年纪,性子竟是极犟,硬是一声不吭。
林惊羽却是越来越怒,手上力气越来越大,口中一叠声道:“服不服,服不服,服不服?”
这时其他小孩眼看不对,都悄悄缩了回去,只剩下这两个无知孩童,为了意气之争,由着各自偏激性子,这般彼此坚持下去。
将药篓放回家中并赶来的蓝亦宸见这一幕,吃了一惊,连忙跑到了两人面前,试图分开他们,同时还不忘说道。
“你们两个,快给我住手啊,惊羽你都快掐死小凡了。”
眼看着一场大祸便无端生出,忽听这草庙深处一声佛号,有人道:“阿弥佗佛,快快住手。”
一只干瘦手掌,横空而出,伸出二指,在林惊羽双手上弹了一弹。林惊羽如遭电击,全身大震,双手自然而然地松开了。
蓝亦宸连忙拉起张小凡,同时还不忘看看林惊羽那边。
张小凡大口喘气,显是憋得狠了。他和林惊羽二人怔在当地,回过神来,看着蓝亦宸担忧的目光,想起了刚才情景,对看一眼,彼此都越来越是后怕。
林惊羽怔怔道:“小凡,对不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还有亦宸,谢谢你阻止我。”
张小凡摇了摇头,呼吸渐渐平稳,道:“没事,还有,亦宸,你也没事吧?”
“放心,我无事,”蓝亦宸笑了笑,看向另一边,道:谢谢你的帮忙。”
众小孩顺着他眼光看去,只见在这庙中,正站着一个年老和尚,脸上皱纹横生,一身破旧袈裟,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只有手中持着一串碧玉念珠,竟是晶莹剔透,耀人眼目,发出淡淡青光。奇怪的是,在十几颗大小一致,光洁剔透的青玉念珠中,偏偏还夹杂着一颗非玉非石、颜色深紫、暗淡无光的圆珠。
那老僧不答,只用目光在这三个小孩身上细细看了看,忍不住便多看了蓝亦宸和林惊羽几眼,心道:“好资质,只是有一个性子怎么却如此偏激?”
这时张小凡踏上一步,道:“喂,你是谁啊,怎么从没见过你?”
草庙村在青云门附近,这里道教为尊,佛家弟子极为少见,故张小凡有此一问。
老僧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反问道:“小施主,刚才性命交关,你只要认个输便是了,为何却要苦苦支撑,若非老衲出手,你只怕已白白送了性命!”
张小凡呆了一呆,心里觉得这老和尚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只是事到临头,他却还是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得怔在那里。
林惊羽瞪了老僧一眼,拉了张小凡的手,道:“小凡,这老和尚古里古怪,我们别理他,还有亦宸,你也快离开吧。”说完便拉他向外边走去,几个孩子都跟了过去,显然一向以他马首是瞻。
张小凡下意识地也迈开脚步,只是他走出庙门一段路后,忍不住又回头向庙里看去,只见天色渐暗,依稀可以看见那老和尚依然站在那里,只是面容已模糊不清了。
望着众人逐渐离去,老僧站在草庙的门口,再一次双手合十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看向蓝亦宸,道:“小施主不与伙伴一同离去,难道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求老僧吗?”
蓝亦宸同样也看着他,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而怀中的阴阳鱼纹佩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许久,他才轻声道:“谢谢你帮了小凡,还有,佛本是道,而天下万法同归,天道之下暗含三千大道,无论是‘佛’、‘道’、‘魔’三家其实都有类似,须知‘佛既是魔’、‘魔既是佛’,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却也是这个道理了,所以……”
老僧微微一征,因这话陷入顿悟之中,等回过神来,发现蓝亦宸早已没有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