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暗思

转眼间，两万年已过。云雾上，两道七彩流光从天而降直入大殿内。九嶷山峰金光灿灿，四十七只长尾三青神鸟绕着峰顶飞舞鸣叫着，这种神鸟形体极为漂亮，是一种象征吉祥和喜运的瑞鸟，专门为飞升之位的修行者，以此为贺彩。

苍梧神殿内，圣光缭绕，高堂升辉。白妶仙师身着青雘绫罗金丝月华裙，头戴玉缕金冠，外披一袭白裘长袍，她身姿尊雅的上前作揖道:“两位仙师，恭喜飞升上神之位和魔君之位，师妹在此迎候多时了。”见状，清焃急忙上前接住了白妶所鞠之礼，神色打趣道：“哎哟，这可不敢，不敢...白妶神女且快些收礼罢。”

　　一旁的九羲仙师见状便摆了摆衣袖，故作仰头倨傲道：“难得妶儿师妹如此以礼相待，师兄如今也是能承受的起，不妨多行些礼吧。”他走上前，两人对视一笑，九羲仙师将左手随意的搭在清焃的肩上，好不快活的模样。

此刻，他神色挑逗的瞧着白妶，继而道：“如今，师兄不会再像两万年前，一边受着师妹的大礼，一边被天雷劈的到处逃窜了。”身着华衣锦袍的两位仙师，虽身形风姿秀逸，玉树临风，但此刻的行为却如同十几岁的泼皮少年正欺负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清焃看着他一脸不知道羞耻，话语间还提到当年的糗事，又回想起那些有损体面，啼笑皆非的过往，那俊朗的脸庞不由的浮上两坨红晕，他急忙用术法挥开九羲靠近的身体，语气颇为不爽道：“滚滚滚！你这脸皮比天还厚，也不知分寸为何物！”此言一出，引的九羲对他一阵打趣，他们互相拍着对方的肩膀，毫不留情互相揭短，哄然大笑间，好不热闹。

“好了，不许再闹了…都已是二十多万岁的上神和魔君，还是如此不知体统。”白妶仙师双袖背在身后，唇角轻敛笑意，神情恢复平静，收起俏皮模样。

九羲仙师走到她的身侧，眉眼带笑，眸光温柔道:“妶儿，你之前答应过我，待我飞升魔君之位，会遂我一愿，此话可还算数？”他的声音很轻，语气略显紧张，那个愿望，他可是等了十几万年之久。

此时，白妶仙师看着他，微微蹙眉道：“这一个愿望而已，我既然有所承，你还怕我失言不成？”此言一出 ，九羲仙师喜上眉梢，语气有些扭捏的回道：“那…你都这般默许我了，那我...”

白妶仙师端着双袖，十分不解看着他那奇怪的神色，忽觉一阵没由来的心慌意乱，暗自心想着，这家伙铁定要说天大的愿望来为难自己。

未等他开口说话，只听她正色的轻咳一声道:“那个…你的愿望就先不要在大殿内谈论，此刻，我要同你们商议正经事了。”

白妶仙师拂袖一闪，靠坐在了玉雕仙座之上，神色严肃起来，眼神一挑示意他们上座。“如今，紫霞山的六位学者，已有三位学有所成，待过些时日便可下山去往人界历练。”

这才两万年而已，便有三位学者将修真灵卷的入门术法习成，真是孺子可教也。白妶眉眼染上笑意，语气欣慰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近万年所收的弟子，其慧根和悟性甚是比我们当时厉害的多，两位师兄有何看法？”而此时，身旁两位师兄完全沉浸在窃窃私语中，偷偷的用传音术聊着天，还不时发出旁若无人的哄笑声。

九羲仙师郁闷的跟清焃抱怨着刚刚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而清焃则嘲笑他都十几万年了还是如此的怂样，只要白妶一个眼色袭来，他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你们在偷说着什么话！”白妶眉眼一怒，挥袖将他们的传音术法打散，不过是去了神界两万年，不过是修行更上了一层，如今却变得这般散漫的不成体统!

见两位仙师沉默不语，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懵懵的看着对方，似乎不知道他们做错了什么事...

一瞬间，只觉怒火中烧，她厉声道:“怎的？你们是封号回了九嶷山，这心思还飘荡在九重天界之上吗！”见她一怒，九羲仙师反应过来，垂首赶忙低声认错道：“是师兄错了，不应在议事时思虑着无关紧要之事。”说完，他挺直腰板，恢复了正经模样，眉眼带着歉意，唇角却难掩失落之意。

白妶不悦的瞪着他，挥袖一摆，周身散发出窒息般的压迫感让人心惊胆寒，她神色肃穆接着道：“如今，你们都已是上神和魔君的身份，四界之内，我们不仅要坐镇九嶷山的仙师身份，还要守护好各族的灵脉，平日里也要与神族和魔族进行一些往来和互察…”

仰头叹息间，白妶的语气柔和了一些，放缓了声调，继续道:“我平日里要事太过繁忙，语气未免有些难以自控，此番并不是训诫几句，而是要告知两位仙师，如今所承的责任和使命要比飞升前掌管的要多且繁杂，还望两位需切记自身的要责！”

沉重而静默的大殿，没有许久都回声，白妶拧眉不语的看向身旁…只见他俩耷拉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的乖乖模样，不知为何，她顿时有点想笑出声，方才堵在喉间的怒气，已然消失不见了。

“师妹，我知道…不对，是我和九羲明白了，日后不会在议事大殿内，讨论与之无关的事，其实...呃…刚刚是九羲想对你…”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九羲仙师面红耳赤一把捂住了他的脸，这力道之大的程度，像是直接呼了一个大嘴巴子。

清焃整个人惊怒的瞧着他，一直唔唔的叫唤，两人互相挣扎和压制着彼此的动作…此情此景，一旁的白妶仙师被逗笑了，笑的很大声，真的是受不了他们，她其实早就想笑了，只不过一直忍着而已。

　　听到白妶突然发出的盈盈笑声，看模样她还笑的很开心，这般笑颜在几万年的时光，九羲和清焃还从未见过，一瞬间只觉得极为罕见而美好，所以她是被我们逗笑的吗？

九羲仙师眼神一亮，露出了叹意的笑颜，他毫不留情的一掌推开挡住视线的清焃，然后小步走到白妶的身侧，轻声开口道：“我，我其实是想说，那个…呃，就是那个…”他眼神躲闪，无措且脸红的结巴了起来，像突然不会说话的傻瓜，紧张的揪起手指。

这如此纯情羞怯的模样，让清焃仙师嫌弃直摇头，用鄙夷的语气，淡淡的嘲笑道:“看看，一个堂堂十几万岁的仙师，怎么说起话来这么的磕碜，啧啧...真是丢死人了！”

果不其然，白妶仙师一脸懵然且冷漠的看着他，彼此的身体也越靠越近，相互凝视着，只余一掌之距…她很努力的想猜出他到底要说什么，但…还是算了，他的脸色忽红忽白就像被下了巫咒一样，舌头打结连带着嘴巴也打结，这简直是无法沟通了。

“罢了，不许再说了，今个怎么变得这般的笨嘴，好好的连话都说不明白！”话音刚落，她一脸狐疑的用灵识探入，恍然大悟间，再看九羲露出羞怯神色...这莫不是，她只觉毛骨悚然，不知如何应对，眼神不觉躲闪起来，语气略显慌张道:“咳...忽然想起，还要找素晗仙师问法，先...先行一步。”随即不等两位仙师反应，她立即拂袖一摆，身形化为一道青色极光，往昆仑山的方向而去。

大殿外，九羲仙师独自逆在光影之中，肩身所披的紫金囇染长袍正随风摆动着幅度，那欣长挺拔的身姿俊雅而高华，一袭长发如墨染般荡然飘逸，他抬首看向天边那一抹消逝的光芒，眉眼的神采变得幽深黯然了些...

泽兰宫，花庭内。竹杠上晾晒的青色的绸带纷飞而起，飘荡在粉蓝一片的花林间。

蝶芙站着神泽花前正凝神聚气的吸收着花蕊上的香气，肩膀处的蝶翼轻轻煽动着，散发出绚丽的色彩。

片刻后，她的额间的花细闪着灵光，这灵光带动着蝶芙的全身都散发着熠熠光芒，她终是修成了半仙之体。

“修成了…修成半仙之体了！”蝶芙惊喜的睁开眼睛，下一瞬，她瞳孔猛的收缩，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她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这时，靠坐在花枝上的少年带着鬼头面具，身形一闪，徒手接住了少女，飘然落地。“你是谁，别碰我…放开！”蝶芙惊声怒斥道，双手奋力推搡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来的怪物，见他不说话，还如此不顾礼数的环抱着自己腰身，便抬手去打。

这时，面具后的少年终于说话了。“好姐姐，我是不是吓着你了？”白泽生抬手将面具盖在了额头上，快速捉住了蝶芙的手，唇角扬起一抹俏皮笑意。

眼神交汇间，一个是惊慌失措，一个是眉开眼笑，两人怔怔的看着对方。“小…小殿下？蝶芙方才失礼了。”她赶忙双手作揖 ，低着脑袋，胸腔处呼吸起伏不定。“

“这么久没见，你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可爱。”白泽生挑眉一笑，低头去瞧她的神情，伸手擦去了蝶芙额角汗珠，动作很是轻缓。

“看来，刚刚真的吓着你了…鬼头面具是跟着罗睺和齐鸿下山买的。”白泽生如实的说道，只是没曾想，竟能把蝶芙吓成这样，这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小殿下，我不打紧的…您为何突然回来了，是来此寻白妶仙师的吗？”蝶芙抬起头，规矩的后退一步，神色舒缓了些。时隔三百年，白泽生突然的出现，真是让她又惊又喜的。

花影竹风，少年一袭红绸白衣长衫，腰间束青雘色长缎带，粉蓝花瓣飘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那高挑的身姿挺拔而欣长，俊美的轮廓犹如美玉一般流光通透，清风吹动着他的长发和衣摆，可谓是唇红齿白，顾盼神飞的翩翩少年郎。

说话间，白泽生笑眼弯弯的展开双臂，那眉眼弧度潋滟而深邃，眼角微微上挑，嘴角噙着最纯真的笑意，少年随心漫步走在花林间，语气悠然道:“九嶷山的入门术法，我已全部学会，所以这几日，我想来陪陪姑姑。”说完，他转过身子，眼神一闪道：“好姐姐，你现在已经修成了半仙之体，日后有想过下山吗？”

他心想着，若是蝶芙和自己一起下山的话，不仅可以结伴去人界修行，还能去她的家乡南海仙岛，如此甚好啊。

“若说日后念想，我希望能够永远侍奉在白妶仙师的身侧，这便是我的心之所盼。”她怔怔的说出心中所愿，唇角轻抿，眼波流动间…

两万年前，白泽生沉睡了十几日后，得知她和白妶姑姑日夜在身边照顾自己，便将芙鳞蝶的灵力引入进神泽花心蕊处，助她修成上仙之体，所以对于蝶芙来说，平生的夙愿便是能够尽自己所能好好的报答这份恩情。

片刻后，蝶芙同白泽生一起去到了花廊处，她准备了一些仙果花糕和仙露供给小殿下享用。

“小殿下，这是蝶芙做的茶点，请用膳。”她的神情不似几万年前那般的木讷和拘谨，倒是多了几分自信和欢悦。

“蝶芙姐姐还是如此的贴心，我也带了灵果，给你尝尝鲜。”说着，白泽生从怀里掏出十几颗红姣灵果，他是从紫霞山那片林子里面摘来的，想着白妶姑姑她们一定喜欢吃。

映入眼帘的是满桌子的灵果，蝶芙有些堂皇和惊讶，不曾想小殿下如此的重情义，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仙侍而已。白泽生见她又不说话，只是神情呆愣的盯着自己，便伸手朝她打了个响指。

蝶芙回过神来，双目微张，眼眶的泪水止不住的滴落。白泽生急忙用手擦着她脸上的泪珠，十分心疼的说道：“好姐姐，你别哭…别哭。”他将盖在额头处的鬼头面具递给了她，牵着她的手哄说道：“哎呦，都是泽生不好，方才不该那般去吓唬你，这面具任凭姐姐处置吧…”

下一瞬，蝶芙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泪眼弯弯的回道“我没哭，是太开心了...小殿下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感动之余，眼神对视间，她微微别过了视线，想掸去滑落的泪水。

低头间，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竟被白泽生紧紧的牵握...肌肤相触间，两手亲密交合，那掌心传来的温热感，似乎能灼烧透少女的心脏深处，这异样的暧昧让她不由的心头一颤，愣愣的不知所错。

原是如此，白泽生听着她的话，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恍然一笑道：“这有什么，我既然叫你一声好姐姐，你便永远是我的姐姐。” 在他的心中，这蝶芙仙侍对姑姑和自己都是极好的，于情于理，自己当然要真诚相待了。

说着，他拿起玉盘里的两块蝶花酥，用力塞进了嘴里，大口的咀嚼了起来，一边细细品尝，一边赞叹着糕点的酥软生香，模样喜人的很。

蝶芙用长袖轻遮半颌温柔的笑着，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眉眼间溢满了欢喜，伸手拿起了红姣灵果，送进了嘴里品尝道:“嗯...清脆甜口，唇齿留香，果然是上好的仙果。”

闻言，白泽生眉眼一扬，天生的俊美无双，笑蝶芙眼神躲闪而过，心神恍惚间，双手紧张的揪着衣袖边。

“不过，白妶姑姑什么时候回来…我还等着她讲讲人界的故事呢？”窗外的花叶纷飞，少年的眉眼浮出一抹焦急的情绪，他托着下巴怔怔瞧着不远处的苍梧山峰。

此刻，苍梧神殿。一道白色华光飞入殿内，是神界传来的玉帝诏令，白妶仙师双手作揖接过谕旨。

昊天玉皇天尊传谕:即刻起，飞升上仙需乘天劫，飞升上神需历情劫和生死劫，飞身真神和主神需历九幽冥劫，而四界灵脉的交合之地的苍生界蕴藏洪荒神力，其大地灵脉最为精纯，故而被神界选为三界修行渡劫的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