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栓绳的洋娃娃

崎文大学四年几乎没回过家，只是年底实在没处可去，才会踏进家门。

　　然而，崎母一个电话就让这个不愿着家的人毫不犹豫地买上回家的车票。

　　电话中，母亲说有些事需要面谈，崎文无需多问，自是明了是因为森莉的事，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不出她所料，她的父母双双端坐在大厅沙发里，俨然一副威严家长模样。

　　“回家你不开心吗？”崎母冷冷瞥一眼她，此时一分母女温情都不愿给。

　　崎文站在茶几前，面无表情，半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遮挡着眸光，只落下一片死寂的阴影。

　　“要我挤出个笑给您吗？”说着她抬起眼，定定看着她的母亲，眼底湿漉漉的，却有一些摄人心魄的坚毅。

　　“呵，”本来正襟危坐的母亲冷喝一声，靠在靠背上，环起双臂架起腿，倨傲地说：“翅膀硬了，就敢忤逆我们了？”

　　崎文无言，只是把目光别开，母亲那道眼神就像深深刺在心上的刺，不是扎在表面，而是钉进了心房。从小学开始，这对父母就是把自己圈在家里管束着，放在眼下盯着，大小事情都必须得到他们的允许才能有权利去做，但凡有一点不和他们心意的行为惹来的就是父亲的苛责和母亲哭天抢地的谩骂，说她白眼狼，对不起爸爸的培养，对不起妈妈的苦心......

　　他们说的没错，是他们斥巨资送她去学所有高雅的艺术，那是作为摔断她滑板的“补偿”；给了她所有昂贵的衣裙，那是烧掉她破洞牛仔裤的“弥补”；塞给她一个名利的圈子，那是轰散她家境平凡的朋友们的“替代”；加给她一个高官女儿的名头，撑在她头上的“保护伞”，然而伞旁无人，伞下只此一人。

　　“不敢。”

　　崎文咬牙说出这两个字，眼泪忽然不争气的滚落，她用手指擦掉，苦笑一声继续说到。

　　“你们的女儿又何曾挣开你们的牢笼？”

　　一直沉默的崎父开口：“什么叫牢笼，如果没有我们，你今天能成为人人称赞的女孩？”

　　“所以呢？”她声音渐渐低下去，这句话她说了无数遍，却从没有一次被他们听到。

　　“所以，你们只顾自己脸上有光，又什么时候真正看到过我？”

　　崎母捏高了嗓音，叫了起来：“你私自改掉高考志愿，浪费了六百多分的成绩，上了那个不知名的破大学，我们最后还不是尊重了你？你上了大学不回家，在学校和那叫什么森莉的乱搞，还不是我们找了各种说辞去堵那些说七说八的嘴？我们还是在保护你！你倒好，还拿着这态度跟我们说话？！”

　　崎文已经是身心俱疲，面对母亲的叫嚷，内心却如何也掀不起一场风浪。

　　“我回来不是听您失心疯的，您现在——”

　　话音未落，崎母愤然起身，抡起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又指着她恨恨地说：“你再说一遍？！你说谁失心疯？！”

　　崎文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给你母亲道歉！”崎父又拿出那不可违抗的威势，冲她低吼到。

　　她艰难地吞了两口唾液，喉咙压上重石，又抬眼看向他们，带了沉重的怨念，久久的僵持也没能再让她开口说一声“对不起”。

　　“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

　　崎父气血上涌，眼底都爆了血丝，抽出腰间的皮带，对折后攥在手里，狠命甩在了茶几上，桌面上的玻璃茶杯摔到地板上，碎了一地。

　　崎文料到他不敢轻易真往自己身上甩，还是矗立原地，木木的看着一地的碎渣。

　　“叫我回来，是要做什么？”她明知是关于和森莉分手后的适宜，还是这么问了。

　　“你从学校搬回来住，在家备考，哪也不许去！然后去国外读硕博，考不上就一直考！”

　　......

　　崎文盯着玻璃碎渣，渐渐出了神，耳边充斥的责令也渐渐消失。

　　她好像听到了窗外麻雀的呼朋唤友的叽喳声，那样欢快，破窗而进的阳光照在地上的玻璃碎渣上，好像折射着五彩的光波，散在空中，犹如万花筒那般绚烂。

　　也像......光下的彩色糖纸那样。

　　“听到了没有？！”

　　又是一声劈空的甩击，猛的撕开她的屏障。

　　“如果不照做，我立马让人严查森莉的俱乐部！我保证让她连那所破学校都上不了！”

　　崎文迟缓地点了点头，内心却隐隐翻起苦涩——如果重来，她选择自由，可如今别无选择，她宁愿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