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钰番外

那日城破，我觉得我大抵是最无能的君王了吧，保不住我的子民也护不住我的妻。

起初我不愿意亲近司檀是因为她是北域的人，北域一直都是大胤的心头患，如今贸然给我送来一个公主，会是什么意图，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看着她每天想尽各种法子来撩拨我，只觉得有些好笑，像个孔雀日日开屏。

原本我以为自己不会对司檀动心，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那一副又一副临摹出来的字，全都狠狠地敲击着我的理智。

司檀让我写的那句词其实还有后半段，“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山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我犹豫着不愿意写，就是因为这后半段的寓意不好，“香已燃成灰烬，红烛只剩下蜡泪一滩，恰似你我二人心境。”

若是我知道我们的结局会同这首词一般，我情愿与司檀，从未开始。

事与愿违，我与司檀，清衣与阿五，均未长相厮守，果然啊，话...不能提前说。

我承认，清衣告诉我司檀弃我而去时，我心中是有恨的，但是我的心里也有万千个不好的念头，我没敢问，我怕我猜对了。

所以我秉着一股子恨意，拼命地找机会，三年，夺回了大胤。

我顺着熟悉的小路走到熟悉的宫殿，晏央告诉我，或许北域欠大胤，但她不欠我。我不明白晏央的意思，我问她司檀呢？晏央满脸都是疑惑，她说司檀从未回来。

司檀...从未回来？

这时清衣才跪在了我的面前，他向我请罪又请辞，他说他骗了我三年，司檀在三年前就死了。那一瞬间，支撑着我的所有信念轰然崩塌，我甚至都快要站不住了，清衣说：

“那年娘娘披着陛下的斗篷，将追兵都引向了另一边，后来我去查看过，那是个悬崖。在悬崖底下，我...我找到了娘娘，娘娘身上一共有六处箭伤，心口和腹部的最重，几乎是横穿了整个身体，我把娘娘葬在了一片青梅林。”

......

清衣将庞钰安置在没有北域兵的一处屋子后，慌慌张张地循着那日司檀跑出去的方向不断地找。当悬崖出现在清衣面前时，他的心瞬间就咯噔了一下，握着剑的手抖得厉害。

清衣探出头，万丈深渊下有一条湍急的水流，清衣突然就燃起了希望，如果跳进水里是不是会有一线生机？

但很快，这个希望就破灭了，清衣想尽办法终于下到了悬崖地下，他循着河岸找了很久，当红色的衣裳出现在清衣的视线时，他愣在原地怎么都抬不动腿，不敢往前走了。

清衣踌躇良久才走到司檀的身边，他伸手将司檀脸前的碎发撩开，箭羽从身后穿过司檀的身体。清衣这辈子见过无数的尸体，也杀过数不清的叛党贼人，但是如今看到司檀的模样，他的手颤得抱不起来司檀。

清衣紧握着拳，心中暗想：北域不除，誓不为人。他这时又有些庆幸，庞钰看不到眼前的这一幕，若是庞钰瞧见了，该怎么办...？他知道失去所爱，有多痛。

清衣抱着司檀走了很远，直到一片青梅林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清衣将司檀葬在了这片青梅林，等五月青梅成熟，再回来看你吧。

后来的三年内，庞钰不止一次地让他去打探司檀的消息，清衣除了想尽办法地瞒着别无他法，他答应过司檀，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告诉庞钰。

......

一片青梅林，青梅...司檀之前说要等五月里酿青梅酒，我们终究是没等到五月。

我没怪清衣瞒着我，但清衣却还是执意请辞，他去了道观，真成了阿五口中的“小道士”，司檀啊司檀，你瞒得我好苦。

今年五月，我又去了那片青梅林，在里头遇到了一个迷路的小丫头，看样子不过也就三四岁，如果司檀还活着，我们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吧...

司檀身边的那颗青梅树结的果子总比旁边的还要多些，司檀一定会很高兴吧，果子多酿的酒也多。

我抬头看着天，望不到头也望不到希望，我的身边又一个人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