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三章:伶官之首

高湘拉着季灵钰一路前行，来到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棋馆面前。棋馆不大不小，加上大家都去逛灯会了，今晚没什么人。掌柜是个和蔼的中年男人，正在桌前拨算盘记账。

季灵钰这地方我去过了，没什么好玩的。

高湘可是今晚有拍卖会。

季灵钰心想，拍卖会又怎么了？难道今晚有什么好东西？

高湘进到棋馆，对着掌柜出示了一个写着“戊”字的小木牌。掌柜恭敬地行礼指了个方向，“二位请。”

高湘带着季灵钰进去，来到后院的一个屋子里，扭动架子上的瓷瓶。

只听轰轰一声，地上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一个密道来。季灵钰率先进去，回头道。

季灵钰跟着我。

高湘嗯。

两人沿着密道下去，在拐了不知多少个弯后，终于看到一个人，那是个戴着遮住了整张脸的狐狸面具的黑衣人。他面前放了一张桌子，桌子前都是面具和面纱。旁边立了块牌子，上面写着:戴面具入场。

高湘随手拿了面纱戴上，季灵钰则戴了个飞羽纹的金色面具。两人又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很大的山洞。中间搭了一座台，四下有很多桌椅，桌与桌之间用屏风隔开，桌子旁皆站了戴狐狸面具的侍女。到处站着许多黑衣人把守，看起来都是练家子；场下几乎满座，还有其他人只能站着。

高湘进门时对旁边站着的黑衣人出示木牌，黑衣人收下木牌，微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把高湘二人引到一张桌椅旁。桌子上有笔墨纸砚，还有个立牌，上面写的正是“戊”。

两人刚坐下，就有侍女奉上茶来。

季灵钰（好奇）今夜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高湘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这是一家地下拍卖场。拍卖的多是些罕见的奇珍异宝，多为卖家卖给主人，拍卖得的钱作四六分——卖家四分。想要进拍卖场，只有交了一定的钱才能进来，而想要个好位置，那就交更多的钱，位置先到先得。拍卖是盲拍的，价高者得。好位置的好处就是，如果出现了一样的价钱，便以有座者优先，而两位同价钱的有座者，又以排前的有座者为先。

场子里一开始还是吵吵嚷嚷的，直到台子上来一个人，敲响了手中的锣。

那人有些年纪了，长着山羊胡，瘦瘦的，眼睛却很亮，看起来十分精明的样子。

“各位，拍卖即将开始。话不多说，让我们请上第一件宝物。”

他拍了拍手，中央的台子上应声打开了一个口子，一个桌子升了上来，桌子上放着一个用水晶盒装着的立着的锦盒，里面是一樽白瓷瓶。南唐不擅制瓷，尤其白瓷，加上烧白瓷的方法都掌握在北齐手里，所以一件好的白瓷在南唐尤为抢手。

“粉彩九桃天球瓶，底价三千两，请出价。”

山羊胡没有过多介绍，因为来这里的人都把要拍的东西打探得一清二楚了。

高湘看见那个瓷瓶却是微微挑眉。这不是她送给皇后刘氏的东西么，才多久就发卖了。

接下来的几场都很无趣，季灵钰渐渐烦躁起来。

季灵钰你不会是骗我的吧？好东西呢？

高湘神色淡然，比了个“嘘”的手势。季灵钰只得压下心里的烦躁等着，不停地喝水以表达不满。

在第五件拍品推上来的时候，高湘终于来了精神。那是一杆长枪，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但枪头依旧寒光凛凛，似乎依旧可窥见它在主人手中时一往无前的气势。

“第五件宝物，景桓枪，西汉名将景桓侯用过的神兵。底价五千两，请出价。”

季灵钰景桓枪……

季灵钰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头的枪，眼里皆是崇拜与渴望。他准备自己动手拍的时候发现高湘刚把写了价钱的纸给了那个侍女。

季灵钰（疑惑）你要那枪做什么？

高湘（眨眨眼）当然是送你的。看我给你弄到手。

高湘势在必得。她就不信还有人出价比她高。

季灵钰（开心）好！你说的！

然后又继续盯着那杆枪，两眼放光。

侍女收了纸走进一个山洞。

“请诸位稍等，结果片刻便出。”这儿的规矩便是五件拍品过后便宣布所得者。

不一会儿，一个侍女端上来一个托盘。山羊胡拿起托盘上的纸展开。“第一件宝物，粉彩九桃天球瓶所得者为庚字桌……”

季灵钰紧张地盯着上头的山羊胡。

“第五件宝物，景桓枪所得者……”

在季灵钰期待的目光里，山羊胡从嘴里吐出的最后几个字是“为丁字桌。”

季灵钰愣住了，继而不可置信地问高湘。

季灵钰我们是哪桌来着？

高湘捏着茶杯，咬牙切齿道。

高湘戊字桌……

高湘快把茶杯捏碎了。居然真的有人出价比她还高？！

季灵钰（捶胸顿足）我的枪啊……

高湘与季灵钰齐齐盯着上来拿拍品的人，看到一个白衣服戴银色面具的男子把枪带走了。那人把钱交给山羊胡，带着枪离开拍卖场。

高湘与季灵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跟上白衣人。

白衣人悠闲地提着装那杆枪的木盒，似乎完全没发现高湘和季灵钰跟在身后。直到走出棋馆，那人又拐进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里。高湘与季灵钰一直紧紧跟着，小巷里那人突然加快了脚步，高湘疾步跟上，转了一道弯后，居然跟丢了，前面还是个死胡同。

季灵钰慢一步赶来，看到这情形，心都凉了。

季灵钰我的……

季灵钰心痛哀嚎，“枪”字还没说出口，高湘就一个眼神甩过去。

高湘（小声）别说话。

季灵钰配合地双手捂紧嘴巴。

高湘侧了一下头。

高湘（冷声）出来。

下一刻，白衣人从天而降，手里还提着木盒。

高湘阁下什么意思？

“这话该我问二位，二位跟着我有何企图？”

高湘（眯眼）少跟我兜圈子。我们要你手上的东西，开条件吧。

明明已经甩掉他们了，偏偏要留在此处，不就是想要跟他们做交易讲条件么。

那人轻笑，“不愧是瑶光公主，好胆色。”

高湘饶有兴趣地挑了一下眉。他既然认识自己，那今日这场拍卖，摆明是冲自己来的，这人真是好算计。

季灵钰在一旁默不作声，静静看着他们两个交涉，眼睛时不时盯着那个木盒，然后露出微笑，仿佛能透过这木盒看到里面的枪似的。

“在下要的很简单。只要公主的一个人情便可。”

就这么简单？高湘有些始料未及。

高湘（笑）我的人情你也敢要？不怕死得更快么？

“不怕。”那人嘴角微弯，“公主的人情，可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

高湘好。只要不违背伦理道义，来日找我，我能做到的定会帮你。

那人双手奉上枪盒，“世子，此宝物便托付于你，望你能好生善待。”

季灵钰（激动）我一定会的！

季灵钰接过木盒，小心翼翼地抱着，好像怕把它弄疼了似的，宝贝得跟什么一样。

随后，那人卸下面具，露出一张端正俊逸的脸来。

咦，还是她见过一面的人。高湘看着那张脸，莫名想到了那些一身正气，忠君爱国的文臣来。可通过这短暂的交锋下来，高湘却感觉这人城府不是一般的深，倒与打听到的基本吻合。

景然（行礼）在下景然。当日接风宴，多谢公主厚爱。

他笑得真诚，高湘却从中感觉到一种狡黠的意味来。他会知道当日宴会她与皇后说的话，无非是皇后说与皇帝，皇帝又说与他罢了，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受宠。

高湘随口一说罢了。

即使是当场拂了他的面子，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动过。

景然（轻笑）公主随口一说，在下可是当真了。告辞。

高湘手背轻抵下巴，出神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脑子过了一遍有关他的事情。再看旁边的季灵钰，他现在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很。

高湘（笑）怎么？从讨厌的人手上拿来的东西，不想要了？

季灵钰正儿八经换来的，为什么不要。哎，你真打算跟他狼狈为奸啊？

高湘（不以为然）不过是答应他一件事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的。

再说了，到时候做与不做，还不是由她来决定。他照样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场交易换个角度来说，叫做“结善缘”更为恰当。若届时真遇到什么麻烦，他开口，她总是要还人情的。

季灵钰（小声）谢谢。

高湘（故意逗他）你说什么？没听到。

季灵钰（扭捏）我说……谢谢……

高湘啊？什么？

季灵钰（炸毛）你耳朵聋啦？！没听到算了！

高湘失笑，跟在他后面回去。哈，又炸毛了，真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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