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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黄昏，我像往常一样走在那条从食堂通往宿舍的路上。这个黄昏与每一个黄昏没什么区别，透明而稀薄的暮色正从不知名的角落里涌起，生长。我看见苏和与室友在湖边的亭子里坐着，我不自觉地朝她们走过去，自从上次和许静在广场上分别之后，我很久没有再去找过她。

“苏和，许静说她在一个开满茶花的园子里，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知道。”

“她最近看起来身体状况不太好，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我们去找找她吧？”

“我不想去。”

“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她了吗？”

“我无能为力。”苏和说完就离开了。

三月份的空气还很湿润，我在茶园找到她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去了，那些茶花看起来冷艳又妖娆。

“很晚了，回去吧。”

她听到了我的声音，忽然微笑了一下，却不看我。她看着一个遥远的神秘的地方，眼神很空很静。

“在看什么？”我走过去，小心地把她抱在怀里。

“她不会来了是吗？”她转过头像是隔着几千里的看着我，眼睛里铺着骄傲，坚硬、脆弱又荒凉。

“如果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你在可怜我是吗？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为了跟他作一个了结，我已经出卖过自己的肉体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一点什么，可是却抓不住，所以你以为你能拯救我？”

“那个男人，他爱你吗？”

“我一次又一次变相地出卖肉体，他都知道。我形单影只地站在追光灯里，而他是唯一的观众，我让他觉得痛，让他无法放手，既然他想看，我就演下去。”

“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呢？”

“我想过回头。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嫌我脏。我希望她能不要解释的理解我，紧紧的抱住我，让我不至于从这个世界滑落，可是她没有来。”她双手捂脸，双肩颤抖，开始吞声哭泣。我把手轻轻放在她肩上，“既然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就不要推开我吧。即使你去到了世界尽头，我也会努力把你带回来。”

“不，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再次见到她是在两个月以后。天空灰蒙蒙地下着雨，我看见她和苏和从宿舍楼出来，两个人正在争吵。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狠心不肯原谅我？”

“不，我原谅你了，你好自为之。”

苏和挣开她的手，转身走了。她在原地缓缓蹲下来，身体瑟瑟发抖，头发上的雨水不停滴落，混合她的泪水流淌成河，单薄的衣衫很快变得湿漉漉的。我走过去对她说：“苏和已经走了，起来，我送你回去吧。”

我将她送回寝室的时候是温语开的门，郑小茉坐在苏和的位置上，正在画画，而苏和站在小茉旁边帮她调色。

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捂着小腹，说很痛。温语对苏和说：“苏和，许静看起来很不好，我们送她去医院吧。”苏和淡淡的回了一句：“你送她去吧。”

我将她背起送往医院，检查之后，医生说：“你女朋友怀孕了。”

她无论如何也要打掉这个孩子。我看着她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瘦而苍白的她，陷在白色的被子里，仿佛小了许多，我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指，冰凉的，一下一下。

她说：“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做一条深海鱼。”

“为什么呢？”

“做一条深海鱼。潜进连阳光也照射不进的蓝色深海。不爱也不被爱，就这样一辈子在深渊般的冰冷孤独里。这，就是我想过的生活。”

我看着她怀揣着这样的秘密，苦到只能把眼泪流到最深最深的心里，而脸上，永远是那样冷漠的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