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翼界

这一晚过的格外漫长，白浅一直盯着结魄灯的烛火，生怕她一个晃神这烛火就熄灭了。

天色逐渐变亮，白浅的心情由焦灼变成渐渐放松，最后变成期待，白浅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师父。

等天色彻底亮起来，床上这几天一直没动静的叠雍突然坐起身来，趴到床边大吐特吐，白浅赶紧给他收拾。盯着烛火久了，白浅现在看哪里眼睛里都有一团烛火在跳动。

“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等叠雍折腾完，白浅问道。

叠雍伸了伸胳膊，深吸一口气，“很轻松，感觉多年束缚终于解除，浑身上下舒服的不得了。”

南砚和折颜从外面推门而入，南砚走到床边一抬手，叠雍闭上眼倒回床上。南砚闭上眼睛，探了叠雍的元神。

墨渊的元神已经不见了，应该已经回了身体里。

“我们回青丘吧。”南砚说。

南砚把拾衣留在西海继续调理大皇子的身体，叠风回了昆仑虚，准备带着众位师兄弟们在山门前迎接师父回归。

南砚三人则回了青丘，白浅的心情十分忐忑不安，既想快点见到师父，又有些近乡情怯，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无数次从梦中惊醒，那种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几乎将她压垮。可她没有放弃，她始终记得师父对他们师兄弟说过要等他回来，师父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她一定能等到的。

现在她终于等到了，多年夙愿终于达成，心里的滋味真是不知怎样形容。

三人到了狐狸洞前，迷谷迎上前来，“姑姑你怎么这快就回来啦！”

“我不在的这几天青丘可有什么大事发生？”白浅问。

“什么？姑姑不是刚刚才走吗？”迷谷挠挠头。

怎么回事？这几天她明明一直在西海。

“他这是中了迷魂术。”南砚走上前去，施法解开了迷谷身上的迷魂术。迷谷的眼神逐渐清明。

“不好了姑姑，玄女假扮成姑姑的样子，把墨渊上神的仙体带走了！”迷谷焦急的说。

“什么时候的事？”南砚冷静的问。

“她刚走没多久。”

什么！白浅心里的那点纠结全被拋之脑后，她召出玉清昆仑扇，急急往翼界赶去。

南砚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我看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折颜在她旁边说道。

“有什么好急的，墨渊这时候说不定已经醒了。有他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说不定啊还能英雄救个美什么的。”南砚那是真不急，边赶路还边看路上的风景。

“英雄救美？”

南砚斜眼看折颜，“别告诉我你没看到墨渊红鸾星动了，就他那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样，能接触到女子才怪呢。也就只有扮成男儿身的白浅最有可能了，就他那副古板正经样还想讨到媳妇，我这不是给他制造条件吗。”

以墨渊的修为，折颜的法术绝对逃不出他的眼睛，他又最宠这个小徒弟，还帮她挡天劫。要说墨渊对谁动心，肯定就是这个小徒弟啦。

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就算出了事，不是还有他们跟在后面吗。

南砚说了没事，那多半就没有大碍，折颜放下心来。

“那可有好戏看了。就小五那迟钝样，墨渊的路还长着呢。”

“墨渊的性子最是正经不过，哪像你，老流氓一个，老牛吃嫩草。我要是没记错，狐帝家的小四比你小了整整二十二万岁吧？”

“墨渊还不是大了小五二十二万岁，也不见你说什么，还主动帮忙。”

“他的性子我最是放心不过，倒是你。”南砚收了调笑的面色，“你到底是不是因为他生的最像他娘才和他在一起的。”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当年的事情不过是年少轻狂，我早就放下了。我对真真的心思，那是一点也不掺假的。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的人品呢？”折颜也收了玩笑的心思，神色无比认真。

“谁让你以前表现的那么正常，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好男色。 ”

白浅一路疾驰，终于到了大紫明宫，大紫明宫门口静悄悄的，一个把守的侍卫也没有。昔日把守森严的宫门，今日却空无一人，玄女，你这是要请君入瓮吗？即使知道有埋伏，白浅还是义无反顾的踏进了大紫明宫。

刚一进去，就被围了个严严实实，无数翼族士兵向白浅发动攻击。白浅毫不迟疑打开玉清昆仑扇，扇锋所到之处电闪雷鸣，刮起阵阵狂风，必有翼族士兵的命被收割。

玉清昆仑扇！离镜没能等到白浅，正失魂落魄的回翼界，远远的就看到大紫明宫上空电闪雷鸣，他认得出，那是玉清昆仑扇催动的迹象。阿音怎么来翼界了，还动用了玉清昆仑扇，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要快点赶回大紫明宫。

白浅一路从宫门口杀到了正殿门口，难免带了些伤，但这些都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殿内也有士兵看守，玄女坐在高座上，显然已经久候多时了。

“果然是你，浅浅。当年在昆仑虚初见司音时我就疑惑，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比我更像浅浅。 ”

“像我？你可还记得你本来的样子，正好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最近空闲的很，要不要请他还帮你回忆一下。”

“不管怎么样，只要本宫今天将你的命留在这里，这世上就只有本宫一个人拥有这张脸了。本宫得到了墨渊的仙体，本宫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你把墨渊的仙体养护的很好，本宫很开心，本宫的孩子会得到墨渊的元气，看在你的这分功劳上，本宫会让他们给你个痛快的。”玄女笑得一脸志得意满，仿佛已经能够想象到白浅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玉清昆仑扇化作一柄长剑，白浅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与翼族士兵激战在一起。

兵刃相交，有兵刃上的光照到了白浅的眼睛上，白浅被刺得闭上眼睛。玄女时刻观察着白浅，自然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她的眼睛出了问题？她怕强光？真是天助我也。

玄女拿出一个光芒四射的夜明珠，放到大殿上空。白浅捂住眼睛，一条白绫自眼前浮现，士兵们发现了她的弱点，招招都指向白浅的眼睛。白浅一个不慎，白绫被剑锋划破，掉到地上。

趁着白浅被光刺得睁不开眼的空隙，士兵们又在白浅身上多添了几道伤口。

白浅退到殿门口，双方暂时对峙起来。

“这满身的伤疤，真是叫人心疼啊，这一次，又会有谁来救你呢？”

白浅被那耀目的光芒刺的睁不开眼睛，更无暇回答玄女。玄女也不需要她回答，她在自己脸上施了术法，变成了白浅的样子。

“实话跟你说了吧，当初就是靠着这张脸，君上才上了我的榻。”玄女抚摸着自己的脸。

“那又如何，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只要你死了，君上就只会对我念念不忘了。”

“就算闭着眼睛，我也能把你手下这群垃圾解决掉。”

玄女一声令下，士兵们又围了起来，白浅闭着眼睛，依旧大发神威，手中的剑使得虎虎生威，毫不留情的收割着翼族士兵的命。

最后一个士兵被白浅斩于剑下，她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她已经没剩多少仙力了。翼界对仙族本就有压制，她虽是上神之身，仙力也不如在其他地方运行顺畅。

玄女见势不妙，赶紧跑到偏殿，把墨渊的仙体抓到身前挡住，“你别过来，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把墨渊的仙体扔进丹炉里，让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你有胆就试试，看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手快！”她身后就是燃烧着剧烈火焰的丹炉。

“我师父的仙身受了我七万年心头血，你儿子怕是承担不起。”

白浅顿住上前的脚步，玄女见她果然受制于自己，兴奋不已。

“用你的剑在你脸上划一刀，你不这么做的话，我就立刻把墨渊的仙体扔进去！”玄女作势要把墨渊扔进丹炉里去，她的眼里闪着兴奋的红光，状似疯魔。

白浅心一横，想着在玄女不住意时趁机偷袭，作势要往自己脸上划去。剑锋越靠近白浅的脸，玄女的眼睛里的红光越盛。

白浅一个反手，手中剑直朝玄女抓着墨渊的那只手，玄女不得已放开墨渊，却在放开之前用力往后一推，墨渊的仙体朝着丹炉倒去。

“师父！”白浅脸上瞬间没有了血色，不顾一切的朝着丹炉而去，想要抓住墨渊。

玄女从白浅身后一掌击出，脸上是扭曲的快意，“你们师徒二人就一起给我孩子做药引吧！也算是全了你们师徒二人生死与共的情意了。”

白浅被玄女一掌击中，吐出一口鲜血，却也离墨渊更近了。白浅抓住墨渊的手，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将墨渊甩出去，她闭上眼睛，等待着烈火的灼烧。

白浅感觉自己越来越靠近火焰，她还是很怕疼的，真是窝囊，堂堂上神，竟然被火烧死了，怕是又要被四海八荒嘲笑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可在意的。

可还是好遗憾啊，没能亲眼见到师父醒过来。

预感中的灼烧感没有到来，白浅被人抓住了手腕用力往后扯。

莫非是折颜赶过来了？他终于也靠谱了一次。

白浅睁开眼睛，没有见到折颜，刚刚被她推出去的墨渊睁着眼睛，把她牢牢的圈在怀里。

“师父？”白浅在那一瞬间看不见任何东西，眼里只有面前的墨渊。她颤抖着手想要摸摸墨渊的脸，想要确定是不是临死前做的一个梦。

“是我，”墨渊一把抓住白浅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师父回来了。”

白浅摸了摸墨渊的脸，是温热的。“不是梦啊？”白浅小声喃喃。

“不是梦，十七，是师父回来晚了，让你久等了。”墨渊看向白浅的目光怜惜，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爱意，可惜白浅已经没机会看到了。

在确定眼前一切都不是梦，白浅彻底失去了意识，她知道，只要师父在，她们就一定能平安出这大紫明宫。

失去意识前，白浅听到了昆仑虚的钟声长鸣，响彻四海。脑海中突然回忆起在昆仑虚的时光。

“自今日起，你就是昆仑虚墨渊战神座下十七弟子，司音神君。”

师父收她为徒时的样子。

“师父不要走。”

师父把她从瑶光上神的水牢里把她救出来，她昏迷不醒，抓着师父的衣摆死不撒手，师父留下来，照顾了她一整夜的样子。

“师父放我出去！这天劫应该我来受啊师父！”

师父把她关在洞里，独自在外面替她挡天劫的样子。

“师父！师父！”

还有在若水河畔，师父以元神生祭东皇钟，只余冰冷的身体，悄无声息躺在她怀里的样子。

白浅眼角滑下一滴清泪，分明那么悄无声息，却像一记重锤重重砸在了墨渊心上，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七万年了，四海之内，六合之间，我看着青丘大泽旱了七百七十九回。

七万年，是我白浅人生的一半，我用这一半的人生做了唯一一件事，就是等着师父醒过来。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