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狂 02

清河不净世，聂怀桑与魏无羡碰杯对饮。

聂怀桑感慨道：“魏兄，我原以为你不愿再同我往来，没想到我们还能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实乃聂某荣幸。”

蓝忘机继承仙督之位的时候，魏无羡曾警告过他不可结交奸邪，聂怀桑当时五味杂陈，他用十年时间查明大哥的死因，布局，怂恿莫玄羽献舍，为的是召回魏无羡替他报仇。举棋为子，苍生为局，终物是人非。若非大哥死于非命，他只想做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再看眼前的魏无羡，历尽千帆归来仍少年，眼中带了一丝释然。

魏无羡拿了一支筷子点点空碗，聂怀桑赶忙添酒。

“什么荣幸不荣幸的，我只知来你这儿能吃饱喝足，其它的跟我没关系。”

聂怀桑收回手，不动声色道：“即使是仙督也跟魏兄无关吗？”

提到蓝忘机，魏无羡神情似有落寞，很快转眼笑道：“聂兄，不妨有话直说。”

“仙督上任第一件事，澄清夷陵老祖身上的冤屈。现通告已送达百家，我聂氏自是同意，蓝氏就更不用担忧。有人认同，自然有人反对。魏兄，虽说你有意放下前尘，不见得别人也能放下。”

“哦？依你所见，我该如何？”

聂怀桑打开扇子，半遮脸庞，眼中满是精明，“魏兄，仙督既已下令澄清必会彻查。你可知他此举会造成什么影响，会动摇多少世家根基。我们皆知穷奇道、不夜天最大的受益者是金江两家。魏兄，毁誉在人得失不论是你的信条。怀桑说一句不好听的话，金光瑶在观音庙说的那番话，十分在理。近日，云梦江宗主联同金小宗主，已经暗中谋算推翻含光君另设仙督。若你不插手去管，含光君的一片苦心恐付之东流。”

魏无羡当初四处游走听到修士讨论蓝湛为他所做的一切，心中感动不已。可紧接着就是从江氏传出来的流言，云梦江宗主极力反对仙督作态，放言道：“有什么好查的！魏无羡的确误杀了金子轩，在不夜天大开杀戒又是众人有目共睹。终归是魏无羡的错，查来查去有意思吗！蓝忘机纯属闲得没事做，不去做些有利于他们世家发展的事情反而揪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放，江某实在怀疑他作为仙督的用心，恐以权谋私！”

世家盘根错节，不少世家都曾跟着金江两家围剿魏无羡，牵一发而动全身，金凌为了坐稳家主之位，对江晚吟听之任之，有了江晚吟的这一番反驳言论，蓝忘机此时的确举步维艰。

魏无羡当然明白江晚吟为何如此反对，一来他前世背锅背惯了，江晚吟视江氏发展为命，这种有损江氏声誉的事情他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二来便是温情温宁有恩于江晚吟，外加金丹一事，以江晚吟的骄傲，他不能容忍世人对他指指点点，为此担上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骂名。魏无羡甚至能想到一旦他出言证实，江晚吟一定会拿江厌离替他挡剑一事试图堵住他的口。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是是非非就不能都放下吗？

聂怀桑思索半分道：“ 魏兄，没有人愿意当英雄送死。以前大哥还在的时候，我游山玩水乐个自在。可惜，如今再难的路也只能我一个人去走。我记得有人告诉我，当年玄武洞有且仅有含光君毅然决然留下来陪你。射日之征，聂某不止一次听到含光君想带你回蓝氏，魏兄你如今该不会还认为含光君抓你回去是为了废你修为吧？不夜天，最后拉着你的可是含光君？自你重归而来，含光君可是寸步不离你以身相护？魏兄，我聂怀桑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些事看得比你清楚，纵使你不爱听，我还是想要多说几句。你不欠江氏，仅一世付出够了。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在乎你，我知你也明白。魏兄，你好好想一想吧，莫要重蹈覆辙伤了真正在意你的人。”

魏无羡什么都明白，他只是一直在逃避现实。江氏对他的好，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利用，经历了一番生死，他早该清楚了。反观，他最对不起的人是蓝湛，聂怀桑这是在逼他在江氏和蓝湛之间做出选择。

月朗星稀，魏无羡躺在房檐之上，这让他想起以前在云深不知处时候也是这样在房顶上被蓝湛抓住喝酒。后来同样在不净世的房顶上，向蓝湛发誓自己一定不会堕入魔道。可谁知……一晃已是两世，蓝湛苦寻自己十六载，可对于自己来说不夜天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江厌离替他挡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眨眼间他却越发记得蓝湛当时嘶声力竭喊着自己。聂怀桑说的没错，是人总会倾向真心对自己好的那一方，梦中魏无羡只忆起和蓝忘机的种种。

天亮了，空留屋顶五六个酒坛，仔细一看，天子笑。

“ 聂兄，我们商量商量怎么帮蓝湛呗！”

过了一夜，魏无羡的气质明显发生了变化，依旧笑颜却认清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聂怀桑高兴道：“ 嘿嘿，魏兄你可真是嚣张啊！”

魏无羡道：“ 哎哎哎，打住！要说嚣张我哪里比得过你。废话少说，你就说让我怎么做吧。”

“ 魏兄，你之前用的那个共情的法子，可有办法弄成符箓？”

魏无羡双眼一眯：“ 好你个聂怀桑，你这是早就惦记上我的符箓了。你是打算让那些人丢脸丢到全天下吗？”

聂怀桑扇面一收，道：“ 哎～ 魏兄，这就是你不懂了。什么🦶叫我惦记你符箓，你以符入道，这点儿小事肯定能办到的。再说了，一张符箓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大动干戈？聂某我多善良的人，怎会让他们丢脸呢？你也听闻这些年有多少人冤死在金江修士手下，我要有我大哥那般厉害，早就砍上门去了。眼下正是仙督忙碌的时候，我们不能让他们去给你的含光君添乱呀！”

“ 恩，你说的不错。哪有除祟非死人不得出的道理，要是我我也火大。” 魏无羡突然反应过来聂怀桑刚刚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词，顿时红着脸炸起追着聂怀桑跑了出去，“ 聂怀桑！你跟我说明白什么叫我的含光君？你皮痒了是不是！”

聂怀桑边跑边躲，哈哈哈哈笑道：“ 魏兄，要不是你的你脸红啥？被我说中了对不对？哈哈哈哈哈哈魏兄啊魏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好一个春心荡漾哦～”

“ 聂怀桑你找死！”

“ 哎呦～ 夷陵老祖恼羞成怒啦！～”

“ 啊！聂怀桑你给老子闭嘴，小心我烧了你的画本！”

“ 哈哈哈哈哈……”

过往的聂家修士看着他们运筹帷幄的宗主和如雷贯耳的夷陵老祖像个三岁小孩菜鸡互啄，纷纷捂眼不忍直视，一定是他们没睡醒，幻灭了幻灭了！

一月过后，魏无羡成功研制出「共情符」，聂怀桑一瘸一拐揉着屁股吩咐属下配合着风邪盘去金江两地找寻冤死的鬼魂，特意说道千万别穿聂氏服饰，让他们换上平民的衣服，在人多眼杂的地方把符咒抛出去。

属下领命下去后，聂怀桑哀嚎道：“ 我再也不敢惹魏兄你了，不就胡说了一句嘛至于把我打得半个月下不床吗？这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我聂怀桑的脸都丢没了！”

魏无羡翻了个白眼，道：“ 哼，我打过的家主多了去了，再加你一个也不嫌多。我警告你啊，可别当着蓝湛的面胡说啊！”

“ 哦哦哦知道了，你就算给我两胆子我也不敢啊！”

“ 算你识相！我走了。”

看着魏无羡潇洒离去的身影，聂怀桑暗骂道：“ 愚木脑袋！老子再管你跟含光君的事情，我就倒立吃屎！”

果不其然，在聂怀桑的暗自布局之下，金江两家很快忙得自顾不暇。

“ 去给本宗主查！到底是谁在搞鬼！”

江晚吟怒摔紫电，眉间戾气甚浓。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破事，搅和他莲花坞不得安宁。不就死了几个百姓，蓝聂就紧追不舍，说什么不该视百姓性命于不顾。那么多百姓他江晚吟怎能顾得过来！再说了那么多世家都是如此行事，还有不少强取豪夺的他们怎就不管？一个个问责问得倒是痛快，这是他江氏的地盘他想怎么处理就处理！可对上蓝聂两家的长老，他又不得不忍耐着脾气好生接待，还叫门下修士跟着一同查明冤魂的死因。

金陵台只比江氏情况更糟糕，对上蓝聂长老的质问，金凌支支吾吾打不出来惹得旁支不快，更是直接下了金凌的面子，“ 宗主，若是你这个能力治家，还是早些让位比较好。”

金凌没了办法，只好再次求助江晚吟，可惜江晚吟也自顾不暇，但凡他对蓝聂懈怠半分，立马有不好的流言传到百姓口中，再加上江晚吟这些年对云梦百姓太过苛刻，俸禄高得飞起，可偏偏他又不肯屈尊降贵替百姓除祟导致民心失了一大半，只要蓝聂好言好语去找百姓问询几次，他的所作所为便得到证实。江晚吟一边痛恨着百姓吃里扒外，一边又不得不力证自己并非传言中那般不近人情，以至于现在天天出去除祟，根本顾不上金凌了。

聂怀桑跟蓝家相护配合，彻底打乱了金江两家的计划。没了两家带头，蓝忘机清查魏无羡的冤屈变得容易很多。一旦掌握证据，侮辱、搬弄是非、造谣传谣、甚至是手沾无辜性命的，蓝忘机当场就将人抓了回去，打算日后再细细审问，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眼看蓝忘机的动作越来越快，江晚吟和金凌却分身乏术。冤魂惨案一桩桩一件件，水落石出，引得百姓笔伐口诛，金江声誉似断崖式跌落。除此之外，周边的世家抓住机会蠢蠢欲动，大有夺权的势头，犹如一块巨石压在江晚吟和金凌头上喘不过气。

夜里，江晚吟在地牢里又抽死一个鬼修，整了整衣袍走了出去，嘴上依旧骂骂咧咧，魏无羡果真是个祸害，非要害死他江氏不可。他却不知这一举动已被一名家仆报告给了聂怀桑，聂怀桑看着信件，笑道：“ 江宗主，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可一定要挺住啊。魏兄可是我的唯一挚友，我虽利用了他为大哥报了仇，有恩报恩，我怎能忍心让他一直负重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