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丹粉

大清富察皇后传

高佳·夕莹不是才见过么，怎的皇上又来了

高佳·夕莹臣妾未曾准备，怕是不能侍奉皇上了

弘历你这样子，不就是为了引朕来么？这些年你侍奉在朕身侧，一直尽心尽力，朕不曾忘记，即便是薄待了你，朕心里也记着你从前的好

弘历只是朕却不知，你是否记你自己从前的心境

高佳·夕莹多谢皇上还记得臣妾从前的好，臣妾又如何会不记得从前的自己，只是那样的自己不适应这紫禁城里的种种，人与事也好，恩宠与位分也好，一切的一切，逼着臣妾不得不变，臣妾也想问一问皇上，在这深宫之中，有谁是没有错过的，又有谁是没有悔过的

高佳·夕莹即便是皇上您，也未必就没有意难抒的时候

弘历朕知道你心里苦，可云昕是朕的女儿

高佳·夕莹皇上当真以为，是臣妾害三公主的么？

弘历……

高佳·夕莹皇上不必回答臣妾，若是您不信，您也不会这样说了，臣妾的的确确是从阿玛哪里得知皇上意欲出关的消息，说是互通消息也可以，说是阿玛担忧这个没用的女儿，不能为皇上诞下皇嗣才会如此大逆不道的走漏风声也可以，臣妾也的的确确于皇上出宫期间，对嘉妃百般刁难

高佳·夕莹不为旁的，就为她命好，能为皇上添一个那么可爱的小阿哥，臣妾嫉妒嘉妃，更痛恨自己，可臣妾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害死永珹，就连愉嫔的永琪也是一样，自己不能有孩子的人，难道会却害旁人的孩子么？

高佳·夕莹对她们，臣妾只有嫉妒有怨怼，可对那些孩子，臣妾从未下过一回狠心，皇上可以不信臣妾的话，原也是臣妾意料之中的事儿，臣妾只是在想，当年，臣妾得知自己不能有孕之时，哭哭啼啼的哀求王爷休掉臣妾，为何王爷不肯

高佳·夕莹那与娴妃并肩的侧福晋之位，王爷到底是爱重臣妾才晋封了臣妾，还是可怜臣妾才施舍给臣妾，恐怕只有您自己心里最清楚，可…若是当时，一纸休书决定了臣妾的命运，那就不会有高佳氏成为慧贵妃的一天，没有这一天，臣妾永远都不知道，君恩似流水，来去均匆匆

高佳·夕莹是因为皇上给的太多了，让臣妾以为自己一直被您呵护在掌心里，到慢慢的少起来，臣妾才会开始恐慌开始害怕，开始嫉妒旁人能有的自己却不能有，年氏的龙胎，那是皇上恩赐给臣妾的，可您有没有问过臣妾，想不想要？

高佳·夕莹是皇上让臣妾变得贪婪，变得任性，变得自私自利，可臣妾的心，从来都只装着皇上您对臣妾的疼爱，哪怕已经大大不如从前了，臣妾还是自欺欺人的诓骗着自己，诓骗着旁人，稍微有人不信，臣妾就得百般的遮掩……

高佳·夕莹这感觉太疼了，疼得让人夜不能寐，像是被剜去了心，现下对着皇上能一吐为快，臣妾也不觉得冤屈了，皇上只见惯了臣妾笑，却从未见过臣妾这样失仪吧？

高佳·夕莹还以为上一回哭，还是臣妾伏在皇上怀里的事儿，其实臣妾有哪一日不是以泪洗面的

弘历朕给你的越多，你便越不知足，不能诞育皇嗣如何，你始终是朕的贵妃

弘历朕从来就没有因此而冷待你，反而是你的贪心不足，将你自己逼到了这一步，如何还要怪朕？

高佳·夕莹臣妾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的贪心不足，臣妾也不明白，为何有了贵妃的身份，臣妾还会去妒忌嘉妃，妒忌愉嫔，还会让纯妃玩弄于鼓掌之中，到底臣妾是在妒忌什么，在在意什么，怕只有臣妾自己心里才明白

高佳·夕莹多谢皇上今日坦言，臣妾死而无憾

高佳·夕莹拨开皮纸，将红丹粉落进了口中

弘历夕莹，你……

高佳·夕莹四爷，臣妾等了你好久…你总算来了

弘历李玉，快去传御医

李玉是

彤云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弘历将高佳·夕莹打横抱在了怀中

弘历把床铺整理好，快些

彤云将内寝的床铺整理平整

彤云皇上，娘娘她……

弘历拿些清水，想法子让贵妃漱漱口，把口里的药粉吐出来，御医来了便好了

彤云诺

这一折腾，便是大半个晚上，直至送走了御医，慧贵妃还是没有醒过来

弘历方才御医说，贵妃是忧思过度，引致气血两虚，又时常夜不能寐，怎的朕从未听见这些？

彤云娘娘不许奴婢多口多舌，更严禁储秀宫上下人等口舌，生怕扰乱了皇上的心，娘娘总是在等皇上想起她来，能心甘情愿的来储秀宫陪伴，却不愿让奴才们去请，一则怕搅扰了皇上的清净，二则也怕皇上碍于情面，明明不想来，却还得来

彤云失去了原本的意义，皇上恕罪，奴婢心里憋不住话，不吐不快，其实我家娘娘心里真的很苦，她时常一晚上瞪大了双眼，看着空洞洞光亮微弱的寝室想心事

彤云奴婢问她在想什么，她总是轻轻的笑着，说是想着从前在王府的事儿，奴婢知道，娘娘是在想皇上，在王府的时候，是皇上陪伴娘娘最多也最甜蜜的时候，奴婢也曾劝过娘娘，何不主动去博取皇上的垂怜，可娘娘说她做错了事情，皇上必然恼了，不愿相见了

彤云硬是要去，反而会坏了从前的情分，故而宁愿等，也只能等下去……

弘历你下去吧，朕在这里坐一坐

彤云诺

弘历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拿用伤害来糟践朕待你的心？夕莹，你可知，朕从前破格提拔你为侧福晋，并非是因为你不能诞下朕的孩儿才弥补，而是朕真心喜欢你，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朕心里总觉得很安静，你美丽、温柔，更是体贴，让朕觉得很惬意很舒心，所以无论怎样都好，不要让朕对你失望好么？

天渐渐的亮了，弘历一夜未曾合眼

临走前取下了一枚鸳鸯佩，搁在了高佳·夕莹枕边

李玉皇上，这个时候离上朝还有半个时辰，您要不要回养心殿眯一会儿养养神啊？奴才担心您的身子

弘历不碍的，朕心里有事儿，怕也是困意全消，这会儿既然还有时候，就近去一趟长春宫吧，让人把朕的龙袍送过来，朕在长春宫更衣

李玉是

——

弘历朕看着还有功夫，来和你说说话，就不必多礼了

富察·思鸾谢皇上，臣妾听闻，昨夜御医去了储秀宫，是贵妃有什么不适么？皇上陪了她一整夜，必然劳累，臣妾预备了参茶，皇上提提神吧

弘历端起了茶盏小抿一口

富察·思鸾你们去瞧瞧早膳如何了，这里不用伺候

“诺”

弘历夕莹吞了一包红丹粉，幸亏朕当时在，吞服的不多，又以清水漱口，吐了些出来

弘历才总算中毒不深

富察·思鸾贵妃从不轻易示弱，人前和婉但实则刚强，内心还是有一股子血性的，如此糊涂，必然是心里太苦了

富察·思鸾还望皇上体谅她才好，不要责怪她一时犯傻，做出了这样辱没皇家脸面的事情

弘历皇后与朕同样的心思，朕心安慰，夕莹的确做错了许多事儿，朕虽然鲜少过问，也有不少耳闻，一直以来，朕避而不见，不愿意去瞧她，便是觉得她太不知足

弘历朕对她有情，不愿意瞧她这个样子，却不知朕越是不去，事情反而越发不可收拾，云昕的事情，朕知道你心里有疙瘩……

富察·思鸾云昕的事情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讹传与贵妃、纯妃有关，可实则臣妾并未曾有半点证据，不错，表面上看起来，收买岑姗的人是贵妃，送去银钱之人也口口声声称是贵妃的赏赐，可实则贵妃这样的证据是可以捏造的，臣妾虽然怜惜云昕，痛恨罪魁祸首，却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任凭一点风吹草动，就唆摆的整颗心都乱了

富察·思鸾皇上不必顾虑臣妾这里

弘历朕知道，永琏的事情你很委屈，这些年过去，朕也一直自责不已，若非当日，听信了旁言，朕怎么会因为年氏的事儿，怨怼了你，如今反过来，换做讹传吹进你耳中，你却比朕要清醒得多，睿智得多

弘历叫朕安稳，多谢你

思鸾伺候着皇上更衣，周到仔细，更衣完毕还亲手抚顺了一遍

富察·思鸾这样便是最好的，皇上该上朝了

弘历朕走了，晚些时候，朕再来瞧你

富察·思鸾是，臣妾恭送皇上

——

彤云奴婢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富察·思鸾慧贵妃还是没有醒转么？怎的你这样惶恐？

彤云回皇后娘娘的话，贵妃已经醒转了，只是…只是……

富察·思鸾进去瞧瞧

一行人走进来，还未走进门内，就听见内室摔砸东西的声响

富察·思鸾怎的贵妃也学会了这样的招数？本宫以为只有纯妃的永璋才会

楠馨三阿哥曾经抚育在贵妃身侧，今儿瞧着，倒像是从贵妃身上学会了这些招数

富察·思鸾你这丫头，嘴愈发刁毒了

楠馨奴婢冒失了，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富察·思鸾罢了，你先进去瞧瞧吧，本宫随后即到

楠馨进去不一会儿，内寝之中的响动声便没有了

思鸾这才漫步往里走，由着侍婢们将门扇推开

高佳·夕莹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富察·思鸾怎么好端端的弄成这个样子？你好歹也是贵妃之尊，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皇上想一想，倘若后宫里，人人都学你这般，得不到皇上的垂注便浑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那皇上可还有心思理会朝政了？

高佳·夕莹皇后娘娘此时前来，不就是为了看臣妾如今落败的样子么？

高佳·夕莹既然是看到了，当说的话也说了，就请娘娘回宫歇着吧

富察·思鸾怎的贵妃也有羞耻之心么？

富察·思鸾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自有几句话要与贵妃细说

“诺”

富察·思鸾贵妃一向最诊视自己的容颜，早午晚三遍着敷面匀面，功夫分毫不省，日日不曾落下的，倒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些年来，你的容色不衰，到底和才入王府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富察·思鸾莫说是皇上，就连本宫瞧着你也是赏心悦目的，如今能使出这样的手段来博取君心，想必你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

高佳·夕莹皇后娘娘宽惠仁慈，连臣妾这些细碎事儿也搁在心上，可所谓的容颜不衰，不过是各种珍贵的药材堆砌成的，有先天之功劳，却离不开后天的勤谨滋养，臣妾从前也以为，能长久的这样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高佳·夕莹可惜啊，江山代有才人出，这皇宫里的美人儿又岂是靠药粉就能敷出来的？再瑰姿艳逸的容颜，也终有看尽看够的一日，后天在勤勉滋养、谨慎呵护，也终究岁月不饶人

高佳·夕莹怎么及得上新来的妹妹们天生丽质，一举就能博取皇上的垂青呢

富察·思鸾饶是岁月无情，可是慧贵妃，你心里在意的到底是什么？是你倾国倾城的容颜难逃衰驰，还是皇上身边环肥燕瘦的宫嫔佼佼者居多，从不缺少美人？

富察·思鸾是你母家的荣耀，你贵妃的位分？又或者，是你与皇上这些年来的情分？

高佳·夕莹皇后娘娘明知故问，难道您的心意会与臣妾不同么？

富察·思鸾本宫的心意如何，暂且不必多提，倒是本宫想听你说一句，你心里的话

富察·思鸾你以退为进，以死相逼，不就是希望皇上回心转意么？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还会怕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不成？终究是本宫高估了你

高佳·夕莹臣妾不为母家荣耀，更无心权位高低，纵然红颜易老，姿容残损，令臣妾心生畏惧，夜不能寐，可终究臣妾是…想要留住皇上的心

富察·思鸾你既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应该知道自己该在意什么，皇上不会喜欢手段刁毒的女子，更不喜欢任人摆布毫无头脑可言的女子，本宫知道，为能与本宫抗衡，你几次三番的想要拉拢娴妃，可终究不果

富察·思鸾未保地位，你也尝试着向太后献殷勤，可惜被纯妃抢占了先机，耍心机，斗狠都绝非你擅长，自然，不能否认你有你的聪明之处，但是说到底，也不是纯妃的对手，在尚未弥足深陷之前，借着这一回死后而生，回头吧

高佳·夕莹皇后娘娘大抵也是可怜臣妾，才会对臣妾说出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吧！

高佳·夕莹臣妾请问皇后一句，倘若有朝一日，皇上嫌恶臣妾至极，不再是秋扇见捐而是弃如敝履，那么皇后娘娘是会宽仁以待，还是落井下石呢？

富察·思鸾问得好，皇上的心思便是本宫的心思，皇上宠着你，本宫也会宠着你，哪怕你曾经意欲铲除嘉妃，哪怕你妄图与本宫分庭抗礼，可终究，你是皇上在意的人，那本宫无论如何也会保全你在皇上身边的位置

富察·思鸾可倘若你惹恼了皇上，让皇上对你百般厌弃，弃如敝履，那么…本宫便会将你连根拔起，丝毫不念及半点情分，不为旁的，咱们都是伺候皇上的人，皇上若觉得咱们其中，有谁不配了，那便真就是没有半分留下来的意义了

高佳·夕莹恕臣妾大胆，难道皇后娘娘就没有一丁点的私心么？倘若皇上真的全心全意在意另一个女子，皇后娘娘就不会害怕她危及到您至高无上的地位么？

高佳·夕莹就不想除之而后快？臣妾却不信了，这世间竟会有如此大度的女子，即便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也未必就能做到

高佳·夕莹您又何苦说的这样好听，来欺瞒臣妾呢？

富察·思鸾你说的对，曾几何时，本宫真心觉得自己能做到，于是逆来顺受，于是宽容忍让，由着后宫里一些人心不足蛇吞象之辈屡屡得手，就连自己的端慧皇太子也没能保住，大度的过头了，只会让人觉得本宫蠢顿不堪，软弱无能

富察·思鸾可如今本宫不会了，也做不到那样的大度，本宫以皇上的心意为自己的心意，皇上这样在意本宫，也必然念及本宫的感受，所以……

富察·思鸾太碍眼的人，无论她是谁，总有疏漏缺失之处，本宫能看尽眼底，皇上便一样能看尽眼底，到头来，是谁的心意，又何须分得那么清楚呢，慧贵妃你说是不是？我知道许多事情，未必是出自你的心思，但不管怎么说，你也提供了许多方便给纯妃

富察·思鸾否则，她如何能仗着有你撑腰，恣意妄为，纯妃是司马昭之心，你未必看不出来，本宫只是在想，美貌若你，竟也有如此蠢笨之时，可见人一旦被蒙上了眼睛蒙住了心，什么错事儿都做的出来

富察·思鸾自己已经遍体鳞伤了，就别在兴风作浪，本宫从前不怎么喜欢你，是因为你聪明美貌，又颇得皇上的圣心，本宫现在不怎么喜欢你，是因为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失了皇上的圣心

富察·思鸾来来去去，都是你自己做出的事情，怨不得旁人如何去看，好好歇着吧，皇上念旧，往后还有你风光的时候，但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博取同情之法，再一再二不再三，你若再有什么疏失，怕唯有一死也只有一死了

高佳·夕莹多谢皇后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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