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芳妃上了年纪，睡觉的时辰就变得很早，外头还飘着雪花，也歇了想继续外出的看看的想法，还不如待在暖烘烘的屋里坐着。

坐着坐着，她迷迷糊糊的打了一个盹儿，朦胧间她像是做了一个梦，听见了一个声音。

芳妃听着这声音像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听着是那么年轻，那么放松“娘娘，我先走一步替你出宫看看去了！”芳妃循着声音想找人，却是越找心里越沉，胸口仿若灌注了千斤石灰泥浆在慢慢变干不让她动半分，更是压得她喘不过气。

努力挣扎片刻，只听咚的一声鼓响，芳妃猛地激灵被吓醒，看看四周，她还在屋里，外头也是一片寂静，除却几声雪落枝头砸地，远处还有隐隐约约还有打更太监报时等着闭锁宫门的声音。

屋里的银丝碳火灼烧到发红和香炉飘出的青烟缓缓氲氤漫布整个暖阁，芳妃闻着檀香的气息慢慢镇静，可心底那不好的预感怎么都压制不住。

“叶子！叶子！”

喊了半天叶子也没来，芳妃心中不妙更加浓厚起来，披着大氅出了暖阁，屋前伺候的太监看见她出来赶紧上前：“太妃娘娘！”来人正好，她正打算再找个人来打听叶子哪去了呢，就听见宁寿宫对面的屋里闹闹腾腾，那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屋！

“娘娘！”叶子此刻进了屋，眼尾稍通红，看来是刚哭过的，言语里的哭腔更甚，毕竟也是在一块相处了几十年，虽不是主仆，但各自也都相熟，见了芳妃起身出来查看赶紧上前搀扶：“娘娘，配殿吉太妃刚刻前时薨了！”

“什么？？？”

芳妃有些不信，今天晌午人看着还好好的，他们还一块见了面说了话，看着人喝过药还约着明天去花园看看皇帝下旨新修的观雪亭，这晚上人就没了？

叶子怕她接受不了，扶着她做到一旁榻子上：“太妃和您用过饭后回了屋看了会书又盘了会子库房，娜仁说太妃觉得有点困就先伺候着睡下，在看去时没想到人就没了！”

“原来如此啊，我早该知道的！”芳妃捂着脸，心里悲痛，眼眶却是干涩无比，博尔济吉特氏比她还小几岁呢，怎么就比她先一步去了呢？

忽的想到刚才的那一场梦中言，原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不给她留一丝余地和准备。

她怎么那么犟还这么傻！

博尔济吉特氏死了，赶在年节前，也没看见弘昂下一个孩子出生，芳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镇定的看着博尔济吉特氏的丧礼再一步步进行的。

最后，她却是提前一步先她出宫了，宫里也没有她可留恋的了，弘昂可以无所顾忌的上折子请旨接她回家了！

如果这是她想提前出宫的代价的话！

现在看来，她好像也没那么想出宫看看的想法了。

单是博尔济吉特氏一个人，皇帝怎么能放她出宫呢，弘昂的折子毫无意外的被驳了回去，和亲王都没能将裕太妃接出宫，他这个七王爷又怎么可能成功呢！最后也只是允许弘昂进宫看芳妃的时间宽裕了许多，甚至还想将一个小公主抱给她抚养一次来宽慰她的寂寞宫廷生活。

芳妃嗤笑不已，弘昂似乎不死心，折子递了一次又一次，次次都被驳回，连带的似乎还引起了皇帝的不悦，连和亲王都加入了劝说行列。

这是皇帝拿捏他们的手段，连太后这个妈皇帝都看的严防死守，更别说他们这些兄弟的母妃。

弘昂似乎被说动了，又变成了那个老老实实的四处捞钱哄皇帝开心的金娃娃王爷，他的孩子也在慢慢的长大，而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不好起来。

宫里的芳妃听说后心里急的不行，她已经失去了博尔济吉特氏这个挚友半身，难道还要她继续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听着弘昂的不好一次又一次传来，芳妃似乎绝望了！

她就知道，她的前半生在后宫生活中过的太顺遂，后半生就是要她的半条命去还！

弘昂最后上了一道请安折子，连带着还有最后一次请旨接芳妃出宫的折子，他说他要死了，可王府里的妇孺皆年少不能顶事，需要一个有资历的长辈坐镇安抚后方帮忙照顾，福晋身子不好巴拉巴拉一堆，反正弘昂就是联系各方，这头芳妃也在努力着，既然儿子努力她这个当妈的也不能拖后腿。

她身上可是顶住了多少人的希望！

太后那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也有亲儿子不能相认，她也有闺女远在天涯，更何况芳妃她还更惨一点，她儿子都要死了！

太后的俩公主都给皇帝嫁到了天边过的还不幸福，太后心里早就生怨气了，又被皇帝压制的死死的不能给孩子好处，要不怎么着可着劲给后宫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皇后那里也努力了一番，她帮皇后保下了五公主，皇后也承她的情在，反正皇帝这个继皇后芳妃算是看明白了，太感情用事和容易被情谊感动，整天奢盼和帝王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郎骑竹马来，又是墙头马上的爱情故事。

这个皇后当不当得稳都难说。

尤其皇帝和先帝一样好面子，前头的弘昂觉得差不多了，不能把皇帝逼急了，逼急了皇帝才不管你是兄弟还是儿子，是时候给个台阶下，弘昂帮朝廷广开财路，拼着吐血的疲惫身子帮朝廷捞一了把毛子的好处感动到了皇帝，先前的道德绑架皇帝仿佛没看见，顺势的松口跟奖励一样让弘昂接芳妃出了宫。

一家终于团聚，芳妃过了几天老太君的舒心日子。

看着儿子消瘦的模样心里也蛮不是滋味，尤其是知道这是弘昂做的局的时候更是心中怒火难起。

尤其是儿媳那张和博尔济吉特氏有几分像的脸在一旁说情，这让芳妃还能怎么说！

弘昂的目的达到了，和芳妃母子团聚两年后，正式决定原地去世找寻真理去！

“你真的决定了！”

芳妃叹息一声，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在，她要真相信了弘昂会乖乖听话那才真是有鬼了！

起先她还内疚压抑了孩子的梦想呢，结果这坏小子早就一箭两三雕的解决了！

“嗯！儿子曾说过想去外边看看，如今一切准备就绪，传宗接代成家立业该做的儿子已经做好了，将来孙辈的闲适儿子也已经拼下，余下的儿子想为自己活一次！不是爱新觉罗，只是弘昂一个人！”

芳妃也无话可说，她的孩子做的做够好，她也没理由去留下，可话到嘴边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你的福晋怎么办！”

难道要她年纪轻轻就要当起寡妇困于这里不成！

“儿子也想好了，若是没有福晋支持您以为儿子敢这么做？福晋那里儿子也有准备，若是福晋愿意两年后儿子会来接她，若是不愿，儿子也不强求！”弘昂一切后路都想过了，为这一天他不知道日日夜夜里做了多少个计划来保证他的万无一失。

芳妃听后沉默：“你准备好了就成，王府有我在，你安心去就是！”

弘昂听后笑笑，没几天后，简亲王弘昂因病薨逝在京郊庄子上.......

看着越来越远的人影，芳妃最终没能忍住哭出了声，身边的儿媳小博尔济吉特氏轻声安慰着她，若不是眼角泪水未曾擦拭，到叫她以为小博尔济吉特氏是否就真的这么轻松。

弘昂走了，他自由自在满世界乱窜。

偶有来信也多是写写沿途趣事儿，从半年一封，到一两年一封，再到五六年一封信，叫芳妃知道，他还活的好好的。

小博尔济吉特氏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跟着弘昂离开，芳妃年纪大了，在宫里待得太久与外边的一切也都脱节，王府上下一切的人情往来和打点，还有他们各自的娘家都需要帮着操持约束拿主意，孩子都还小，离真正的撑起门户都还太早，这些都叫小博尔济吉特氏不能随意抽身。

芳妃问小博尔济吉特氏后悔吗？

是后悔答应了弘昂的计划，还是后悔没答应跟着弘昂离开这里！

“没有，不管哪方儿媳都舍弃不了，但按轻重缓急来看，还是王府和孩子的未来更重要些，王爷那里还能再等等，儿媳觉得一切还是着重眼下为好自己最能把握住的最好！倒不如说儿媳临阵还是退缩害怕了，王爷的选择固然动人心魄，但却也充满了太多不确定。”

芳妃了然，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心疼着小博尔济吉特氏，同样的小博尔济吉特氏也心疼着她这个婆婆，都觉得对方摊上这个儿子/丈夫真是倒霉！

直到芳妃的老的站不起身，孙儿也都当上了阿玛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后才接到远在不知哪里的天边弘昂的信件。

他游历半生，最后在一处地停下，他这些年招兵买马也积攒了不少家当，货运跑船，收拢了一些水上势力，和一些人起了冲突，不知不觉间成了一方大势力，还有些威望，然后就被人黄袍加身成了一方诸侯国王。

临了，弘昂还是没逃过当王操心的命呦！

不过这也算是实现了他的愿望吧！

她想他安稳享受富贵一生当一个闲散王爷，弘昂压抑争斗的心当了她的好儿子，如今功成身退一切妥当，开始了自己的争王争霸的路径！

很好！

孩子们都好，这些就够了！

她终于能安心的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了。

“娘娘！您怎么也来了！”

“嗯，你等急了吧！我这不事情一了就来找你了！你不知道这些年......还有弘昂那小子.......你也是......”

两个身影絮絮叨叨着，相伴走在花圃路中。

路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直至走到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