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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自识【BE】

哪吒降妖记之真神契约

凡间的天总是黑的很早。不过酉时,外面黄昏已经末至,夕阳即将落下帷幕。街上人依旧行攘,今天是凡间一年的花灯节,每当这个时候,凡人都会买灯向上苍祈福。

“娘亲!”不大的客栈内,一身粉裙的小姑娘踉踉跄跄往前跑,手里提着一堆东西,怀里都堆满了,根本看不清路。

蓝色长裙的女子正在楼梯拐角跟人谈笑,闻言急忙快步过来。看见快把女孩儿埋了的花灯群,惊诧问道——

敖粼“怎么这么多花灯?”

“先帮我拿一下啦!”粉裙的小姑娘声音软糯,在视线清理出一条明晰的路来的时候,她习惯性拍拍手,得意道:“今天是花灯节,我把商铺所有的花灯都买回来了!这样许愿的时候就不怕兼顾不到哪个神仙惹人家不开心了。”

敖粼“……”

女子嘴角抽了抽,真不知自己是否该庆幸她的“聪明”。

“阿虞。”这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母女俩同时看去。来人是名男子,素白长衫,面容极为俊秀,是方才同女子在楼梯拐角谈笑的似是故人的人。

女孩儿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着这么好看的叔叔,不禁霎时失神,魂也丢没了影。被叫阿虞的女子看她这反应觉得好笑,看向男子,无奈的解释——

敖粼“她一见着好看的人就傻了,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哪有你这么评价自己的孩子的。”男子哭笑不得,却仍感叹她千年心性未改,一如千年前,躲在红衣身影背后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

“你越来越像他了。”男子淡淡笑着,语气不知错觉还是什么,有些悲观的惋惜。

敖粼“那不挺好。”

女子也弯起眉眼,语气明是没变,可这副温柔到骨子里的模样,是过去一千年女孩儿从不曾在母亲身上见到的,就好像她刻意隐藏了起来,任何人都窥不见。

“娘亲,这个叔叔说的是什么意思?”女孩儿是真的很好奇他们的谈话,她听不懂,但大概是血脉相连,她隐隐能感觉到母亲的变化。

那是一种,向死到生的天光大亮。

敖粼“没什么。娘亲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女子笑着摸摸女孩儿的头。她抬眼透过狭小的门口望向外面,恍惚间,那双眼睛不再清澈,好像装了一抹红。

——

夜色彻底将至,凡人的街道一片繁华。不同于那九天之上的金煌璀璨,是没有情欲的天神和隔绝世间的妖魔所触摸不到的俗世的烟火。

阿虞站在街道中央,静静望着这熙攘人群。这般繁华到奢靡灿烂的景象,她是见过的,只不过那时她无心认真的去看。

“娘亲,这是咱们在凡间过得第四个花灯节了。”粉裙的小姑娘名叫断初,此时掰着四根手指看着自己的娘亲,声音甜软,乐呵呵的问她今年的愿望是什么。

敖粼“希望明年依然同今年。”

阿虞脱口而出,依旧是那个回答。断初哑然,这是她第四次听到这句话了。

“娘亲,你这句话我听了四年了,这种愿望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断初皱着没有巴掌大的圆脸,表情很是严肃,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盛隆的节日,母亲却四年如最初的重复这句话。

她难道没有什么其他的想实现的愿望吗?比如有好多的糖葫芦……

敖粼“为什么不能实现?”

阿虞低下头,微微扬了扬眼尾,笑意恣意。那是断初鲜少在母亲身上见到的气息,仿佛这么多年的柔和都是一派假象,她本该是骄傲风发的。

她听见母亲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时间传来——

敖粼“断初,这世间必将昌盛百代,这是神的旨意,而我可为神。”

敖粼“或者,我是神也说不定。”

……

断初觉得眼前被蒙上一层幕,似白又似黑,而在这混乱的视线中,她看到了一个蓝色身影。那道身影离她越来越近,却又渐渐模糊。

而她恍然发现,蓝衣是如此的骄肆且炽热。

——

花灯节很快过去,节气也意料之中消散的无影无踪。这是凡间,这里的人类每年都会经历这样的节日,哪怕节前无限憧憬,节后也没有那么留恋。

不大的客栈里,粉裙的小姑娘盘腿坐在柜台上,姿势随意的很,看着吵闹的客栈和不断进出客栈的人群,她微微扬了扬眉,声音轻散的笑。

“想什么这么开心?”那天见到的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客栈,此时走到她身边,懒懒倚靠在柜台旁,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这些凡人没有无尽的寿命,也不会法术,甚至连自保的武功都不曾涉及。”断初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两只脚随意的晃着,她看向白衣男子,眼神真挚,是真的好奇:“他们活着不会觉得很没意思吗?”

“那你猜凡界延续了上千年,这些人类都是怎么活下来,又是怎么传宗接代的?”白衣男子看着客栈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密集,他的眼神虚虚落在某一处:“他们无法跟我们一样,可以遨游四海,俯瞰天下河山。但就像你娘亲说的,神同样不懂人世的悲欢喜乐。这本就是一道永不可能打破的条律。”

“娘亲还说过一句话。”断初抬起头来,那双眼睛没有落焦,像是迷蒙一般。她说:“神的长生不死就是枷锁,没有办法触摸眼前的答案,也寻不到、亦无法拯救那些黑暗里的一切。”

神是悲烈的,神的陨落是壮观的。母亲脸上对死的向往如此痴迷,疯狂到炽热……断初想起阿虞,那个总是温柔宽人的蓝衣女子,像是一抹残边的夕阳,摇摇欲坠。

或许,你也曾不顾一切想要追寻答案,那又是什么,让你选择了悬崖勒马。

——

哪吒“敖粼,看见那棵树没?”

红衣男子指着悬崖下面的那片岛屿,一棵赤色樱花树鹤立鸡群。它周边尚且种着一片樱花林,可同它比起来,像是博人耻笑。

蓝色长裙的少女凑过来,看着那棵灼眼的樱花树惊叹,同时疑惑的看向男人,问他——

敖粼“这樱花怎么是红色的?”

男人轻嗤一声,他一身红衣妖冶,像漫天雪地里盛开的曼珠沙华,一双深色眸子时常透着隐晦的偏狂。他总是游刃有余,这是敖粼对他的第一评价。

而此时,这个游刃有余的人慢慢扬起眉眼,恰好逢来风吹花林,赤色樱花袭天而起,落花扑簌中,男人眉眼恣意,眼里的一角清绝始终惊艳。

他俯身到她耳侧,语气轻挑的逗她,又坏又令人心动。

真是个漂亮的混蛋。她在心里这样想。

下一瞬,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强烈的蛊惑,卷她入沉沦欲海——

哪吒“赤樱花百年一开,是不是特别适合做嫁衣?”

敖粼浑身一震,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偏头吻了上来。垂着的睫毛纤长,眼眸匿着笑意,他长得这样好看,她才不要拒绝。

敖粼“最适合穿在我身上!”

待他松开,敖粼紧紧抱着他的腰,仰头明目张胆的撒娇。

敖粼“你每年都带我来!我要看着它开!”

哪吒“看我心情。”

男人虚虚揽住她的肩,漫不经心的笑,混蛋的样子也让人喜欢的不得了,尤其是她。

他是如此耀眼,以至于她再没见过任何一个人,可以和他一样嚣张到锋芒毕露。

……

泪水浸湿了眼眶,床上的蓝衣女子缓缓睁开双眼,她没有出声,就这样一直流泪,好像这样就可以不用那么痛苦。

“娘亲你醒啦!”粉裙的断初见她醒了特别开心,可当看到女子眼里蓄满的泪水时,她又罕见的蓦地沉默下来。

“阿虞。”一个身穿青袍的男人从断初身后走了过来,看着女子双眼含泪,目光无神的盯着上方,仿佛失了魂魄的样子,他轻轻叹了口气,同时自嘲一声。

看吧洛酒,颜韫说的没错,不管再过多少年,她的心里都不会有你,如果可以,她甚至不会正眼看你一眼。

“爹爹……”断初回头仰起脸看他,似乎想问什么。洛酒轻轻摇了摇头,宽厚的手掌落在女儿头顶轻抚,他抬眼看向所谓的妻子,声音依旧温和:“感觉怎么样?”

阿虞早已回过了神,听见洛酒的问话,她把眼睛从混沌中抽离,微微转头聚焦在他身上,嘴角松散扬起一个笑。

敖粼“挺好的。”

她说。

“你在凡间待了四年了,要出去看看吗?”洛酒望着面前的这双眼睛,声音不自觉又放轻了些。他最喜欢阿虞的这双眼睛,柔情似水惹人心醉,可望进去,又是三千深潭。

敖粼“不了,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再去一遍也没意思。”

阿虞从床上坐起,曲起一条腿,放了条胳膊在上面,手指漫不经心的把玩儿一件银质物品,是一枚黑凤浴火的令牌。

洛酒看着那枚令牌,突然就有些恍惚。他的思绪摇摇晃晃回到千年以前——

“你这东西不错,要不送我当寿礼了?”一身紫蓝衣袍的少年翻身下马,先一步于前面的人捡起掉在地上的银令,来回看了一遍,自觉收回了袖中,还不忘问上一句。

前面纵马的红衣少年察觉东西掉了,一勒马绳,马扬蹄而起,他稳稳坐于马背,笑的肆狂又随意。日光倾倒而下,洒在少年飘扬的红衣上,惊心动魄的意气。

哪吒“过分了啊,拿来。”

红衣少年懒得再返回,只伸了伸手,示意他识相的送过来。

“给你捡东西还想我送过去?想的美啊你哪吒!”紫蓝衣袍的少年一看这位大爷的阵势,当即一脚跨上马,在红衣少年反应过来之前,一扬马鞭消失的无影无踪。

哪吒看着他的背影笑骂了一声,没急着去追,懒洋洋靠在马上,颀长的身躯惹人惊羡,他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抚摸马儿的鬓毛,俨然一副悠哉悠哉的公子哥模样。

不多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骑着马的洛酒重返回来,将手里的东西隔空抛给他,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

哪吒“谢谢。”

哪吒笑盈盈的抬手接过,颇有礼貌风度的道了声谢。

“客气。”洛酒冷笑一声,咬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他的形态与方才无异,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牵着马绳的手有些松,被袖子半遮住的手背上,一块儿明显的红痕触目惊心。

哪吒“疼不疼?”

哪吒显然也注意到了,唇角的笑意丝毫没变,可眼底的凉薄露出些讥讽。不等洛酒回答,他就散漫直起身子,牵绳的手轻轻一拽,马儿瞬间小幅度往前跑了几步,风声悠扬,同时传来少年的声音——

哪吒“那就长记性。”

真冷。

这是洛酒的第一个念头。

……

思绪被疯狂拉扯,千年时光一齐强行涌入脑海,痛的洛酒无法动弹半分。

原来竟然这么快,明明恍如昨日的事情竟然已经千年光阴。

敖粼“你怎么了?”

阿虞见男人呆呆的站着不动,仿佛失了神智一般,忍不住用令牌拍了下他的手。

洛酒大梦初醒一般的颤了一下,看向她,脸上神色一闪而过的落寞,他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敖粼漫不经心玩着令牌,闻言顿了顿,也没看他,嘴角扯起一个弧度,微微笑道——

敖粼“回忆不好便不去回忆了,惹那么多伤心纯属自讨苦吃。”

洛酒哑然,阿虞大概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的。也不知这番话是讽刺她多,还是讽刺自己多。

“娘亲。”断初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被忽略了。她爬上床,抱着阿虞的胳膊撒娇:“我们出去玩吧娘亲,待在这里好没意思,我想去雅室罗玩,上次普罗祖师说下次去带我去点香,我还没点过香呢!”

敖粼“好。”

阿虞点点头,同意了女儿的请求,虽然她挺不想动弹的。

洛酒瞥她一眼,心里烦闷,果然现在是只有女儿好用了吗?

——

雅室罗位于佛门亲戚青山寺一派,四百年前刚搬进来,原是居于赤樱红山上,鳌占山峰,当年也是盛极一时,后来不知因何原因离了红山,迁进了青山寺。

近些年因为佛门闭关的原因,不少佛门派别也封山闭派,倒是青山寺一直未曾闭派,且寺前一顶俸炉,每年跋山涉水来这里登山点香的修仙士从不在少数,香火倒也一直旺盛。

“娘亲爹爹,到了到了!”粉裙的小女孩儿一手一个的牵着一男一女上了山,还不到近处,便已经看见了寺前的俸炉,兴奋的欢呼了起来,当即便松开男女的手,噔噔跑进了寺门。

敖粼“慢点儿!”

蓝衣女子在后面喊,她与男子对视一眼,皆是哭笑不得。

虽是如此,断初跑进去后也没有大喊大叫,她深知佛门清净的道理。寺里的僧人今日格外多,见到她,也不觉陌生,纷纷同她打招呼。断初矜持又难掩雀跃的与他们点头,随后快步走进正中的寺堂里。

“祖师!”断初一进去就看到了正前方坐在蒲团上的老者,终于松了那口安静的气,欢欢喜喜的跑到了老者身边。

正在打坐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睛,他年事已高,佛门无法修得神界的长生不老,脸上已密布皱纹,可饶是如此,那双眼睛却并不浑浊,反而精光明清的厉害。

“祖师。”断初见他醒了,笑嘻嘻的凑过去:“祖师我来找你兑现诺言啦!”

“终于来了啊,可等你好久了。”祖师普罗笑着抚了抚胡须,满是慈爱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儿。断初乐呵呵笑,看着挺没心没肺,少顷她惋惜的叹了声气,道:“祖师你要是早入门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和那些大佛一样不死不灭了。我就能一直来找你玩了。”

“呵呵,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普罗笑着抬手,轻轻拍拍女孩儿的头,语重心长的告诉她:“佛法姻缘,神法苍生,修道之人修的是根,静的是心,何来长生这一说?这不过是人间给的一种说法,是难以去实现的。”

老佛人的声音透着年迈的嘶哑,但断初仿佛通过这一段话,看到了世间轮回百态,自然规律,生生不息,缘灭之人亦有缘起之时。

“可是我从小到大听到和看到的都是神仙不老,佛人不灭啊?”断初不解的问道。

“那是假的。”普罗直戳了当道:“神会仙法,可纂改容颜,又加天道掩饰,自是不老。佛根清净,心无杂念,死后用佛法封印,自是不灭。”

断初眨眨眼,像是反应了一两秒,而后恍然大悟般瞪大了眼睛,又想到什么,她焦急问道:“这应该是禁忌吧?说出来……不会天打雷劈,又或者灰飞烟灭吗?”

“无妨了。”普罗摇摇头,笑的有些感慨:“这话,小僧也是最后一遍说了。”

断初一愣,她何其聪明,很快明白过来其中的意思。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去点香吧,孩子。”普罗看着她道。他没有起身,断初也没有催,只是走过去,学着像之前看到的每一个僧人或修仙士一样,笨拙的点完香,然后闭上眼,神情自始至终是虔诚而平静的。

她背对着普罗,普罗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吐了口气,而后仰起头笑了笑,仿佛终于解脱一般。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他年少时有个梦想,那就是当个侠客,行走江湖,锄奸扶弱,只是如今老矣,梦想却连边都没摸到,还越行越远。

普罗的眼前走马观花的过完了自己的一生,最后停在了一个红衣身影上。他怔怔的,良久,轻笑着道:“许久不见了。你走的可真轻松。”

那是他这一生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便闭上眼睛,神态安详,嘴角始终勾着笑,像是讽刺。

……

也不知过了多久,断初感到有人轻拍自己的肩膀,她睁开眼睛,回头看向来人。

是阿虞和洛酒。

“祖师没了。”断初看着两人,轻轻的道。

敖粼“我知道。”

阿虞点点头,看向中间早已无人的蒲团,神情很平静。

“祖师是没有给自己施佛法吧。”断初也看着那张蒲团:“你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也知道原因,是吗?”虽是疑问,可她的语气是肯定的。

敖粼“是。”

阿虞点头,扯着嘴角道——

敖粼“这世道欺骗人们太久,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反噬?”

洛酒看向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又像不知从何说起,只无声的动了动唇。

“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了吗?阿虞。”断初淡淡盯着阿虞的侧脸,语气没有太大起伏,似乎笃定了她会告诉自己。

洛酒一愣,随即垂下眼睫,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阿虞慢慢,慢慢的扯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很惨淡,又很夺目,她说——

敖粼“我叫敖粼。”

——

龙族自上古诞生,龙族的祖先是四大神兽之一,延续万年下来,一直都昌盛繁荣,哪怕归顺了天庭,也只是迫不得已站了个队而已,毕竟当时天下三足,龙族当然不可能选择佛门和妖魔,便投降了成神的天庭,这对龙族来说无伤大雅,并没有什么。

可盛极必衰这个道理仿佛就是个魔咒,在一次大洗革中,龙族呈断崖式的走向了衰退。而那次洗革,并非是天下重分,又或是龙族被侵,而是一个仅有七岁的男孩儿,以为百姓谋福之名前来龙宫求雨,并一口咬定龙族玩忽职守,只管自己逍遥快活,不管天下百姓苦难,在龙宫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龙族自来高傲,自然看不得这七岁孩童如此出言侮辱。东海三太子一枪断了他一条手臂,却不料这七岁孩童并非是什么得了仙人指点,想要不自量力修道的凡夫俗子,而是能操纵仙法神器的真神灵珠。与龙族一般高傲,当场便取了三太子的本体龙珠,并大闹龙宫一番,杀了虾兵蟹将无数,最终扬长而去。

龙王大怒,从属下口中得知那是陈塘关太子哪吒。他亲去陈塘关,逼得哪吒自刎谢罪。剔骨还父割肉还母,那孩童七岁,便得了个灾星之称。那时的龙族谁也没想到,再见他时,竟需俯首称臣。

敖粼诞生于龙族衰退后的两百年左右。她出世之时,漫天落雪纷飞,四海拔起袭天水柱,像远古神迟来的降福。南海观音称其为神龙真灵,算她救世福照,并赐法号“玉女”。敖粼的诞世,是黑暗里刺破的第一缕亮光,是残败的龙族的跌落谷底又重新站起,是新生,也是劫难。

龙女天生神灵,水族万人敬仰,可仅仅不到百年时间,神力便出现极速衰退,龙族大骇,观音却说她命中有一情劫。敖粼尚且年幼,不懂这劫是何故,只心大的按部就班的继续玩闹,且叫龙王不要担心,自己断不会是为情所困的废物。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将在不久之后的一次动乱中,主动迎上了那情劫。

彼时天下三分鼎立,局面尚算平衡,可没人甘愿做那平庸者,人人都眼红天地共主位。其中妖魔一派生性嗜血好战,最先做了挑起战争的恶人,平衡被打破,和平的表皮终于撕裂,露出了最可怖的肮脏一端。龙女神灵天赐,是天降福分,顺利被冠上了“予泽苍生”的美名,轻而易举就推其上了棋盘,并牢牢钉在了最后的胜利者位置。

敖粼懵懂,却也深知利害,她无法自救,像离了水的鱼儿无法呼吸一样,惶惶不可终日。那段时间的昏暗,她再也不想回忆。人总是贪婪的,神也不例外。在敖粼望着无边黑暗陷入崩溃之时,一抹强光强行劈了进来,那一瞬间,天光大亮,美好到往后的岁月里,她再也没有释怀。少年眼中的那一角清绝,也成了她穷极一生都想靠近的地方。

哪吒救了这个看起来不大的女孩儿。她似乎很害怕,望着他的眼睛明是警惕,却还是紧紧抓住他的手,就好像,除了他,她没人可以依靠和相信了。他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敖粼,可以唤她阿虞。外界虽盛传龙女,但对其姓名却鲜少人知,一般都称“玉女”。这一仗打的天昏地暗,各方都来横插一脚,哪吒受命出征,已于战场之上垄起一座千骨尸塔,很快,他的名声被送到了万界各处,谁都知道天庭出了一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手段异常铁血残忍。

那场动乱堪称是天下大洗革,同当年的龙族极为相似。龙族在洗革中走向衰退,天下也在洗革中重新分配。弱小的种族被杀得片甲不剩,强大的势力拔天而起,步步高升,而最大的赢家,无疑是天庭。天庭就像张了血盆大口的巨蟒,一口吞下了千里疆域,万座城池皆归于麾下,竟真是成了那天地主宰。

敖粼交战期间一直待在哪吒身边,挺无忧无虑的,听闻前线传来的战果后,她开心的像是得了一大块宝贝,甚至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错觉来。本该是很漂亮的结果,分裂结束,天下一统,再也不用人心惶惶。可当哪吒再次现身她面前时,一切被冠上“美好”的泡沫彻底化为泡影。他还是那身红衣,面容俊美,眼里清绝一角也没有变,他只淡淡告诉了她一句话:他被追杀了。短短五个字,敖粼却只觉五雷轰顶,当即脊背生寒,犹如坠了无底深窟。

自古功高盖主者,风头过盛者,皆没有好下场。好巧不巧,哪吒两样全占了。他说要送她回去,敖粼没有拒绝,那是她为数不多的温顺,因为她惜他的命,自己留下来只会拖后腿。后来,她没有停止过去找他,哪吒起初是拒绝的,哪有下属天天跑上司家的道理,后来大概也是累了,便懒得再管她,敖粼当时兴奋了好一阵子,甚至修炼的时候龙尾巴都摇起来了。再后来,依旧是循规蹈矩的生活,哪吒的仇杀没有消失,他从少年长成男人,手段阴险狠绝到残暴,没人再敢明面惹他不快,他好像真的赢到了最后。若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敖粼对自己心意的掩饰一天天在撤去。

哪吒是一个好人吗?很显然不是,但他也并不坏。在敖粼的认知里,他是一个缺乏管束从而自由生长的藤蔓,根茎错杂,总叫人理不清脉络,就像看不透他一样。她曾在最疯狂喜欢他的一段时期,亲眼见过了他放肆到自甘堕落的黑暗面目,他的野蛮骄纵仿佛与生俱来,但总又一袭红衣灼艳,矜贵与优雅好像刻在骨子里。敖粼没看懂过他,也没想过要看懂,从见他第一面起,她就知道此人绝非善类,是毒瘾,一碰就深陷,不可自拔。

龙女生来神灵,美名无数,说是万人敬仰也不为过。可没人比敖粼更清楚自己,她确实神灵天赐,却不是什么心怀天下苍生的大善人,她反而厌恶极了这样的名声和身份,不然也不会对哪吒那样的人痴迷入骨,毕竟他那么坏。船到桥头自然直,情到深处自然明,她的喜欢不加掩饰,却也从未宣之于口,她知他知道,于是便不主动说了。毕竟两个名声分两个极端的人,实在算不得什么神仙爱情。但她也确实没想过,哪吒会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

哪吒喜欢穿红衣,他长得好看,自然穿什么都好看。唯有那天,他一身黑金华服,笑盈盈的问她:是不是喜欢他?敖粼一怔,大脑一瞬间的空白,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裸露的问出来。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很快平静下来,看着他淡淡反问:你难道不知道?哪吒被她的故作严肃逗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同小时候那般。他没有再说话,她也没有动,只是看着他。良久,男人轻轻吐了口气,扯着唇角问她,嗓音很哑:怎么想的?怎么想的,就喜欢上他了。敖粼仿佛没有看到他眼里的讥讽,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她告诉他:你很好。

哪吒心里是觉得可笑的,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和师父,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在意过他,他连自己都不爱,同样也不爱身边的人。可那天,破天荒的,他听着小姑娘认真的语气,一丝异样浮上心头,他漫不经心的笑,待她说完,轻声道:敖粼,你一点儿也不聪明。敖粼那时笑说:大概吧,毕竟她都玉女了,总不能一直都这么顺遂,总得让她磕个绊子。本来敖粼天天跑来这里就令人匪夷所思,谣言四下而起,这下好了,算是真的坐实了。

在一起后,哪吒会带她去魔酆城,守一两个时辰,就为了看夕阳落幕那一刻,会写好一本戏文,让凡间有名的戏子唱与她听,每每敖粼听完都会抱着他感叹,说他不去当文官可惜了,哪吒对此哭笑不得。也会带她去佛门驻地的赤樱红山,说赤樱花百年一开,适合给她做嫁衣,却要趴在她耳边逗她到面红耳赤,然后笑着吻她,求她原谅。他漂亮又顽劣的样子像个混蛋,敖粼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就喜欢这混蛋。若说有什么能让哪吒吃点儿瘪,大概就是两人亲密到意乱情迷的时候,她会亲他喉结,告诉他她好喜欢他。哪吒每次都笑笑,可敖粼一次无意中发现,这混蛋的耳朵竟然是红的!

两人出奇的投缘,打闹也亲热,倒是真的平静的过完了近百年。敖粼本以为会一直这么下去,直到赤樱花开穿上嫁衣的那一天。可她没想到,意外竟来的如此之快,让她毫无防备,就那么痛彻心扉。

修罗神联合魔尊用上古共工留下的神水冲击不周山,天柱出现裂痕,世界岌岌可危。玉帝昊天率众神修补天柱,玉女祭出龙珠,集天地水的力量阻拦共工的神水。却不料,天庭重华宫门大开,用来镇压妖兽的禁制消失,妖兽纷纷出逃,同妖魔一派共讨天庭。无奈之下,三太子哪吒和二郎神杨戬只得抽身对付妖魔,二人皆是修为高深之辈,万界罕逢敌手,联手硬生生拦下了妖魔大军和妖兽,却也重伤加身。修罗神生性残暴,见计划迟迟无法得逞,便趁魔尊不备取其元神,并放魔血于神水中,魔气冲天,轻而易举便污染了龙珠。敖粼只觉一阵噬骨的疼痛,不得已收回了龙珠,下一瞬,一阵阴风袭来,她被人一掌拍下高空。

目光所及之处的景物都在极速倒退,敖粼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都感知清晰了起来,应该快到地面了吧?希望别摔得太难看,也别留什么伤,不然穿嫁衣要不好看的……意料之中的,她没有感受到疼痛,有人接住了她。敖粼惊喜的睁开眼睛,果然就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哪吒抱着她,脸色苍白,唇角殷红似有鲜血要溢出,他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只是漠然的垂着眼,看的却不是心上人。敖粼觉出他的不对,想来是伤的严重,刚想开口询问,哪吒就看了过来,那双眼睛依旧好看,此时粹了些杀意,她听他问:阿虞,你有什么梦想吗?敖粼一愣,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老实回答:有啊,游遍千山万水,希望不被束缚,然后……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哪吒轻轻笑了,他低头,用鼻尖轻轻蹭她的脸,是和从前一般的亲昵。敖粼感觉体内汹涌的魔气渐渐平静下来,她不再感到疼痛,便笑着去揉哪吒的耳朵,刚要说话,男人已经吻了上来,唇齿纠缠间,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一丝黑暗来临前,她听见那道最喜欢的声音落在耳边,无比清晰:好,那阿虞要好好的。

那年,漫天飞雪之下,重见天光之时,黑暗中沉睡的少女,永失所爱。

——

寺庙里,听完这个故事的断初久久沉默。良久,她轻声问:“那天的雪大吗?”

敖粼“大,还很冷。我从没那样真切的感受到过雪的温度。”

阿虞勾勾嘴角,却是没什么笑意。

“那后来呢?”断初问:“你舍去了龙女的身份吗?”自从断初认识阿虞开始,她就是一副懒散模样,好像没有什么能值得她去在意的,断初起先还以为她是散仙,不想修行,便整日游山玩水来了。

敖粼“没有,我压根儿没把那破身份当回事。”

“你也不怕天道惩治你。”断初唏嘘。说完她又感觉不对,阿虞活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且她心性本就不同那些神女圣女,她有什么好怕的?甚至于,她巴不得天道赶紧来惩治她也说不定。

果然,只见阿虞冷笑一声,声音凉如寒冬腊月的雪,含着讥讽——

敖粼“我早就想和这破天拼命了。”

她翻出腰间的令牌,拿在指尖把玩儿,语气不咸不淡,但莫名给人一股狠意——

敖粼“它不来弄死我,我就偏不让它好过。”

断初一惊,她是真的很聪明,几乎瞬间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道:“这是你一手策划的?”

阿虞轻抬眉骨,看了她一眼,慢慢的,很是愉悦的笑了出来。她的声音很好听,像山后空幽的古琴,琴声锦瑟,丝质醇良。可如今这声音裹着寒意,让断初觉得自己身处冰天雪地,蚀骨的冷顺着脊柱往上爬,她听见女人开口——

敖粼“是啊,我亲手送普罗西行,让他不用佛法封印自己,这样才可以魂归故里,真正得到解脱。”

断初呆了,她原本只是以为阿虞知道今日会发生的事,但她从没想过,这会是她一手策划,会是报复天道的阴谋!她只觉得冷,像被人按在寒水里浸泡,无尽的黑暗和冷意卷袭着她,她呼吸不过来,像要溺毙。

敖粼“你现在知道,当初为什么我要和洛酒成婚,为什么要收养你了吧?”

阿虞抬手轻抚女孩儿的脸颊,看着她直愣愣,仿佛被吓傻的模样,温柔的笑着,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敖粼“你这窥视天道的能力真不错,想来你父亲培养你很用心吧?”

多年来的母慈子孝在这顷刻之间瞬间崩塌。断初一把甩开她的手,从地上踉跄着站起来,女孩儿浑身发抖,眸子里写满惊惶,她尖声质问面前的女人:“你让我做个听话的孩子,要我伪装和你们血脉深情,是为了要我的血!是为了你的阴谋更好的完成!”

敖粼“当然。”

阿虞勾唇笑笑,毫不避讳的承认。她的身上再没了之前伪装起来的温柔和端庄,她是恣意的,放肆的,甚至是疯狂的,她自由生长不受管束,曾在最绝望的时刻遇到惊艳一生的光,从此再也不能释怀。

“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知不知道?!还有你为什么知道我父亲……”断初红着眼大喊,她已经语无伦次了。

敖粼“报应?”

阿虞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捂着眼睛笑,而后突然放下手,那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睛果然充血一样的红,她也失声吼道——

敖粼“我他妈怕报应吗?!我活着就是为了拉所有人下地狱!我就是恨!凭什么他被伤成那样还要去被逼当个好人?凭什么他死了都那么开心?凭什么他们的三言两语就可以把他定为十恶不赦?还有我!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就给我安个神女的名声,让我去当替死的靶子!我他妈是个小丑吗被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随便决定我的命运和生死,凭什么?!啊?!你说凭什么?!”

阿虞彻底崩溃,似乎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怒气和怨气都一并发泄了出来,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鞭子,狠狠抽向灵台上的佛像。佛像瞬间四分五裂,掉下来的铜块儿砸断了面前用来摆放俸炉和供品的桌子,响声震天,昭示了即将不平衡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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