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眼睛被刺的生疼，不甘心的把头转了回去，身子却没动。
“怎么还不走啊？”小龙女见哪吒赶不动他，干脆自己也添一把手，就当是帮朋友了。她皱眉看向身边这人，满脸的不耐：“这里太挤了没听到嘛？空气不舒畅，再坐要死人了。”
裴毓榅不可思议的看向她，眼里全是错愕。万万没想到今天自己会在这个龙族公主的手里栽倒两次。
“喂。”小龙女见他还不动。而哪吒闲闲的坐在那里，手随意搁着，微偏过头，眉目嚣张，态度慵懒，但微皱的眉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哎呀，你真是好烦！”小龙女忍不住冲他骂了一句，起身，拍拍哪吒的肩示意。哪吒侧目扫了脸色铁青的男人一眼，眼神轻蔑，给人居高临下的感觉。随后就漫不经心的站起了身，和小龙女一起离了这里。
裴毓榅面色难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这是被嫌弃了？还被低看了？
目光突然冷冽阴森，看向坐到对面的两人，眼神渐露寒意，温和的外表被撕开一条缝。
小龙女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似是轻蔑，似是嘲讽，又像只是单纯的看不起。
龙族公主天生高傲，她喜欢纵马凯旋的年轻将军，而不应该看得上一个狭隘虚伪之人。
小龙女突然很想将其对比一番。她侧头看向身旁的年轻男人，哪吒正侧头和旁边的神仙说话。他生的俊美，却并不女气，相反还有一股煞气。长密的睫毛像片鸦羽，光进来落在上面。小龙女感叹，真真是个绝世之人啊！
她满意的眯了眯眼。罢了，再怎么对比结果也是一样的，早就注定的东西再来多少次都不会变。年轻俊美的男人、纵横沙场的将军、身居高位的太子，不管是哪一个，小龙女都不得不承认，惊才绝艳莫非如此。
前世被猪油蒙心，喜欢错了人。直到最后身死，才发现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喜欢裴毓榅。给了她惊鸿一眼的男人，也让她记了一辈子。
许是她看的时间太长、目光太炽烈，正在说话的男人突然转过头，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起。小龙女愣了一下。哪吒掀了掀眼皮，一侧眉毛挑起，似乎在问：有事儿？
小龙女眨了眨眼，不知怎么就读懂了。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冲他摇了摇，笑的有些俏皮，意思是没事儿。
哪吒淡淡垂下眸子，视线落在指间把玩的军令牌上，唇角漫不经心扯了道弧。小龙女侧眼偷偷看他，还是那个嚣张至极的男人，一切都没变。
——转
宴席还没结束，小龙女就坐不住了，左瞅右瞅的，脸上的表情蔫儿坏蔫儿坏的。
身旁的人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无声的笑了下。侧头和人简单说了几句，哪吒扬手，轻轻拍在小姑娘不老实的后脑勺上，轻笑——
“坐不住了？”
小龙女哼哧哼哧点头，点点腮帮，又指指外面，傲娇一扬下巴——
“带我出去玩儿。”
哪吒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无辜眨着大眼，满眼期待。
“走吧。”他没拒绝，带着人从后门溜走。
……
一路上，小龙女睁着大眼睛上看下看、左瞅右瞅，像是生怕有什么人看见一样。
哪吒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发疯”。半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扯住小姑娘的后衣领，将人扯到自己跟前，低头居高临下的看她，淡声——
“消停点儿。”
小龙女笑着佛开了他的手，自己顶头上司的手。然后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领和袖子，最后拍了拍脸颊，一脸真诚——
“放心吧殿下，不会给你丢脸的。”
哪吒：“……”
他能放心就怪了。
“你这伤怎么弄得？”哪吒看着她的眼睛。女孩儿眼珠黝黑，亮晶晶的，像珍藏多年的黑珍珠。
“嗯？”小龙女眨眨眼，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眼睛有伤？”
哪吒淡淡：“猜的。”
小龙女：“……”
她能信他就怪了。
哪吒哼笑一声，淡嗤：“我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你上司早就换人了。”
小龙女：“……”
“好吧。你说的都对。”小龙女耸了耸肩，摸了摸眼角，轻声说：“出去玩儿，回海的时候被人袭击了。至于是谁，我不想知道。反正不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她满不在乎的口吻说着这句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好像就真只是一场无谓的玩闹。
哪吒深深看了她几眼，移开视线，突然抿唇笑了下：“你倒是想得开。”
小龙女看他，无奈点头：“那有什么办法？把他们找出来再报复一遍吗？”
哪吒：“未尝不可。”
小龙女：“……”
“好了，说完我的事了。说说你的吧。”小龙女回头看了眼大殿的方向，笑问：“你和裴毓榅，很不合吗？”
提到裴毓榅，小龙女有些鄙夷自己的这个问题。就他那副惹人厌的样，能和他合的来的都是彼此彼此的人。
哪吒垂眼睨了她一眼，斟酌了下措辞，抿唇，轻“嗯”了声——
“他比我大。刚来天界那会儿，他风头盛声望高，拥戴他的人不少，都觉得他能和他父亲一样出色。”
顿了顿，他无奈笑了下——
“不过大概我天生是他克星。不过半月，他的风头和声望都到了我这儿，他这人好胜心强，嫉妒心重，所以一直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我对他没什么感觉，也懒得理他。本来是没什么交集，可他这个人貌似神经有点儿问题。”
“你也发现了？！”小龙女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知己，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这样。她轻咳一声，勉强抛了个问题出来：“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哪吒：“……”
哪吒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他觉得这人好像也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你别看我啊。”小龙女略显尴尬的摸了摸鼻尖：“你快继续说！”
哪吒沉默了会儿。须臾叹了口气，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看你这兴奋劲儿。我要是说完你是不是能跳起来？”
小龙女摇摇头：“我不会，你说吧。我挺想知道你的事的。”
哪吒垂眼看她，对视几秒，很快又接了下去——
“他可能有点疯癫，或者得了个什么妄想症，总觉得我会害他。上次战场回来，我耗了不少力气，让他给摆了一道，若非是莲花身恐怕就没命了。”
小龙女冷笑，裴毓榅这副丑恶嘴脸，都怪她上一世眼瞎没看清他的真面目。
小龙女：“这天上待着甚是无聊。下界去逛逛吧？”
哪吒微微颔首：“好。”
——转
凡间不同于天界。这里人群熙攘，到处是商贩的叫卖声。街上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如此朴素平和的景象是天上不曾拥有的。
两道光悄无声息下了云层。哪吒和小龙女都换了身看起来正常点的衣服，在街上慢悠悠闲逛起来。
两人来人间的次数都不算少。哪吒因为经常外出执行任务或者没事干的时候就来凡间散散心。而小龙女本来就是东海公主，东海离凡间颇近，也经常来玩。
“现在什么朝代了？”小龙女一边走着一边好奇打量周围，顺带问了一句。
她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凡了。
“盛唐开元年间。”哪吒侧低下头，低眸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哦——”小龙女故意拉长语调，双手交握于胸前。她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怪不得连空气都是甜的。”
哪吒：“……”
哪吒嘴角抽了抽，懒得理这条突然神经的龙。但还是扯着她的胳膊往身边拽了拽，以防走散。
距离上一次来凡间她已经记不清是多久前的事了。那时还是裴毓榅陪着她的。可如今……
小龙女仰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哪吒神态悠闲，真是纯粹的在闲逛。
她弯唇浅笑。虽然换了一个人，但更能找回她曾经的纯真。
……
小下属也不知是太久没来凡间了还是怎么着，一会儿跑这儿一会儿跑那儿，忙的连停顿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三太子这个顶头上司就静静看着这条龙瞎忙活，还得时刻盯着，以免回个头再把龙丢了。
哪吒按了按额角，他觉得自己有些太放纵四海了，简直要上天了！
终于看不下去她这副爹娘不认的样子。硬拉着人的手腕，将鬼哭狼嚎、满脸不舍、反抗严重的小下属给拖拉硬拽的拽离了这里。
——转
哪吒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条小龙。而被盯着的小龙，低着头，一副做错事了的样子。
三太子看了片刻，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背，滑腻腻的，还有一片水光。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终于善心大发——
“行了。我又不会吃了你，干什么那么委屈。”
小龙女迟疑的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丰富。眼眶红彤彤的，都快“吓哭”了。
哪吒：“……”
“嘶……啧。”哪吒烦躁的拧了下眉。自己这是踢到硬板了。
堂堂龙族公主，“乖巧”又“懂事”，还知道边“哭”边“反省”。
说出去谁信。
哪吒觉着好笑，舌尖抵抵上颚。抬手捏住小姑娘的后颈，手上稍稍用力，把她往自己面前一带。
小龙女乖乖的不说话，也不反抗，这乖的不行的模样让哪吒心里有些痒痒。他捏了捏她的后颈，命令：“抬头。”
小龙女听话抬头。
哪吒微微向前俯身，脸上的笑有些顽劣的风流。他意味不明的嗤笑了声，舌尖滚过淡色的唇，再开口时的声音像含了沙子一样，磁性又低沉——
“这么害怕我？还是装乖？”
小龙女看着他。男人面容俊美，轮廓线条硬朗，不笑的时候极具压迫。她望进他的双眼，沉静又清亮，像一面铜镜。
“都是。”她嫣然一笑，不像开了花的牡丹，更像长了刺的玫瑰。
用一张算不上绝美的脸，做着最让人疯狂的事。
清醒的沦陷更可怕。
哪吒紧抿双唇，手指无意识摩挲。小姑娘的皮肤光滑柔腻，摸起来像块玉，让人舍不得撒手。
在两人没注意到的地方，不远处的一双眼睛缓缓探出。将两人的行为举止收入眼底，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哪吒，私自相恋下属可是要受罚的。”
——转
两人在凡间玩了不多时，突然有天兵来报，让哪吒速速归位，小龙女也要一同。
“这是自然，我父王他们还在那里。”小龙女点点头，看向哪吒：“走吧咱们。”
“嗯。”哪吒懒洋洋应下。他漫不经心的偏了下头，视线在某处停留了一瞬，很快又移开：“走吧。”
两人隐身上了云层。天边两道一闪而过的光线刺破天际。
——转
还未到天界，行到一半，两人便看到前方云层之上的大片妖魔鬼怪。
“这是……”小龙女眼皮跳了跳，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头紧皱：“哪儿来这么多妖魔？”
哪吒抬了抬眼皮，大片的黑色映入眼帘，像一块深色的幕布。他危险的眯了眯眼睛，还没等小龙女反应，他就已经抬手震开了那些妖魔。
因为有人的突然袭击，妖魔乱了阵脚。领头的将领最先看清，他有些惊恐的唤了一声“三爷！”
“三爷”二字一出，先是安静了一瞬，然后开始成片骚动。军心开始涣散，妖魔四处逃窜。将领暗骂一声，化成一团黑雾逃走了。
哪吒扭了扭手腕。小龙女眼尖的看到他手背上冒着黑气的伤口。
“哎，你受伤了。”她拖起他的手，动作轻柔，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小龙女眉头皱了皱，原本冷白的手背上此时一道极深的伤口，不流血但一直往外冒着黑气。
哪吒垂眼扫向手背，一点痛感也没有。他的眸色暗了暗，微垂下眼睫，无意间扫到脚下的云层，竟是看不清下面的山峰轮廓。
“咱们上当了。”他移开视线，舌尖抵了抵上颚，略显烦躁的说。
“什么？”小龙女疑惑了一瞬，有些没太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哪吒垂下眼睫，长密的睫毛漆黑，密密麻麻的一排，在眼底投出一片阴影。他掀了掀薄唇，眼角的泪痣更显凉薄。
“刚才那个人。”哪吒侧目看去，果然就见方才来报的那位“天兵”站在前方不远，笑着望着他们。哪吒收回目光，皱了下眉：“这里应该是幻境。”
“幻境？”小龙女四处看了看，除了洁白的云层和望不到边的天，她什么也看不到。
“那他不是天兵又是谁？”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天兵”。
“我不知道。”哪吒抬手覆上她的双眼，将她转了过来，低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看了，你眼睛不是有伤？再看些脏东西得瞎了。”
小龙女浑身一颤，这触感……
她忽的感觉全身血液瞬间冰凉，上一世厮杀的场面强行挤入她的脑海。冰冷的杀器，无情的天帝，众神的嘴脸……而唯一给她温暖的，就是最后那双手，那冰凉的触感，至今还感觉的到。
哪吒没发现她的异样，他抬眸打量着周围，感受到身后袭来的劲风，他偏头就是一掌。
“天兵”被他打退，又笑着退后，那张笑脸，怎么看怎么不寒而栗。
哪吒放下挡着小龙女眼睛的手，修长的指尖在空中轻点，果然荡起阵阵波澜。
“啧，大意了。”哪吒不耐的眯了眯眼，眼皮懒洋洋半阖着，黑长的睫毛像一片鸦羽，双眼深邃而明亮，眼珠漆黑，像被滴了几滴仙露，闪着微弱的光。
小龙女没说话。她沉默的抬头，看着他线条锋利的下颌，觉得有些喘不上气。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山石，任她怎样努力都无法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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