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二三OO年缅因州早上露面的阳光，软软的拂过地面仍积着的前一夜才停止的雪。阳光的温度仿佛都被雪吸走了般，感觉不到暖意

宋玄站在窗边，不是在赏雪，或想藉薄薄的阳光感受一点冬末初春的交接节气，他两眼视而不见的望着窗外，思潮起伏，混乱

一个半月以前，宋玄乘坐的一辆火车失事，司机及其余十几名乘客全部罹难，他是唯一幸运的幸存者，除了四肢几处摔伤，脸部受了灼伤，经整形手术后，他换了一张新的面孔，不久即复原出院

但自那次意外后，宋玄脑子里常常无故突然浮现一些和他现实生活无关的影像，一些模糊的人影，模糊的声音，每当听他行将入睡或入半睡眠状态，耳边就响起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重复喃念着要他醒来，语句含糊不清

起初宋玄以为是些混沌的噩梦

宋亚轩（宋玄）“我挣扎着想要醒过来。朦胧中，我看到一些脸孔，但看不清楚，他们俯向我，俯得……很近，我几乎可以嗅到气息，人的气息。我亮了灯，他们就不见了，声音，影子都消失了

宋玄轻轻深呼吸，揉揉悸痛的太阳穴

悸辰“然后呢？你睡回去了吗”

宋亚轩（宋玄）一直坐那静静聆听他述说的悸辰，宋玄的好朋友，温和的开口问

宋玄摇摇头

宋亚轩（宋玄）“头两晚可以勉强睡着，后来就不行了，那些声音和影像似乎坚持要我醒着”

他用充满困惑的眼神望着悸辰

宋亚轩（宋玄）“你会说听起来我只是做梦，但我知道它们不是。渐渐的，它们持续不断，进而不分日夜，随时随地的冒出来”

悸辰“有一次比一次清晰吗”

宋亚轩（宋玄）“没有，都一样”

宋玄回来坐在悸辰对面

宋亚轩（宋玄）“我去询问过我住院时的主诊医生，他认为是我火车失事跌出来时，头部受到碰撞引起的后遗症”

悸辰“或者你昏倒之前听到的同车同伴的惊慌哭叫声，留在你的潜意识里。有些你的同车者坠地后或许没有立即死亡，你是名医，他们认得你，因而向你呼救。你身为医生，必然自觉有救助他们的义务和责任，但你当时身不由己，这件事在你心里留下阴影”

宋玄苦笑

宋亚轩（宋玄）“你的说法和医生一模一样，可是，悸辰，我的最后记忆是在火车失事之前，车身开始剧烈摇晃，某种东西掉下来打中我的头，当我醒来，我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

悸辰凝眉沉思，有件事宋玄自己不知道。那次火车失事，宋玄身体部分已经死亡，但验尸官发现他头以上仍有生命迹象，换言之，他的脑还活着

宋玄是位声名遐迩的外科医生，失去他将是医学界一大损失。医院集合了几位著名的医生和科学家——包括悸辰这位科学电脑专家，在科学实验中心的人体冷藏库，找到一名脑死但四肢健全的男性，将宋玄这颗对医学界有过且仍将具有重要贡献的脑移入另一个人脑壳中

也就是说，宋玄并非如他所相信的，只做了个简单的脸部整形易容手术，而是经由电脑传输，把他整个思维组织给了他现在所使用的躯体的主人脑中。由于这项不须开刀，完全籍电脑电子科学功能的载换技术尚在试验阶段中，和几位一流医生及似悸辰这样参与实验研究的科学家，外人皆不知情

为了避免引起受转换者心理上的恐慌，不易适应自己新的“身脑不一”状况，同时宋玄是第一个还在实验阶段便被冒险拿来当临床试验品的人，虽然转换阶段一个多月以来，他看来一切正常，回到工作岗位上之后，仍是位出色，技术一流的好医生，在无法确定假以时日他不会出现任何不适应症状，产生异常副作用之前，这项转换过程必须是绝对机密，包括他本人，悸辰也绝不能透露半个字

在宋玄之前，他们用来做实验的白鼠，兔子及猴子，最后都出现不一的症状:格外焦躁或暴躁，及如宋玄这般，无法睡眠，或在睡眠中发出古怪的声音

尽管他们救宋玄之前，他等于已死亡，但既然让他的脑意识活了下来，悸辰希望他不要发生他们都不愿看见的意外。如果最后他们被迫必须像结束那些实验动物的痛苦，也要用同样的方式结束他的……他不认为他下得了手……

悸辰“除了声音，影像，你还听见或看见什么”

他关心的询问，为了他，也为了探寻实验结果

宋亚轩（宋玄）“一些……”

宋玄手掌托在肩上，像似思考，其实是遮着他的难为情

怎么说呢？那些云雨缠绵的“梦境”叫他如何启齿？这个部分的影像也多是模糊的，他不清楚两人中的一个是不是他自己

他摇着头，张开神思混乱的眼睛

宋亚轩（宋玄）“悸辰，你的电脑时光转换器实验到什么阶段了”

他突然间的问题令他一颤

悸辰“你想做什么？小玄”

他双眸中自进到他的办公室的困惑，迷惘，无措，瞬间减弱，加入了一份他熟悉得不得了的坚决的果敢

宋亚轩（宋玄）“我想试……”

悸辰“不行，绝对不可以”

他没说完，他就坚定的打断他

宋亚轩（宋玄）“会有什么伤害呢？你那是一部时光转换机，又不是碎肉机，难道会把我搅拌成肉酱”

悸辰“可是我不知道它会把你送往何处，过去或未来。万一你回不来了，怎么办”

宋亚轩（宋玄）“我就随遇而安 ”

他倾身拉住他的手

宋亚轩（宋玄）“好嘛，悸辰，让我试试，我只是要回到失事当时，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造成这些严重困扰我的声音和影像”

对于这件事，悸辰更不能答应，他怎能让他回去看到他自己尸体不全的惨状

悸辰“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再说我根本没有把握掌握的住精准的时刻。例如你要回去的是失事之前，过程当中，还是之后，而且惨剧已经发生，你回去也改变不了，救不了其他人”

宋亚轩（宋玄）“我总可以试一试”

悸辰“要是你这一试，把自己放回意外里，再救不回你，怎么办？不行，不行”

他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并把手抽了回来，插进他的外袍口袋

宋亚轩（宋玄）“你忍心看我为这些无法解释的困扰继续失眠？再这么下去，我会发疯的，悸辰”

注视他眼下因睡眠不足造成的深深阴影，受尽折磨和困扰而变苍白，瘦削的瓜子脸，悸辰踌躇了

宋亚轩（宋玄）“我们还是好朋友吧，悸辰”

宋玄继续动之以他们深厚的友情

悸辰“正因为是好朋友，小玄，我不能答应你。你不明白可能的后果，而我无法对不能预知的结果负责”

宋亚轩（宋玄）“不要你负责”

悸辰“胡说！你要用我的机器，它还是一部尚在研究阶段的未完成的机器，我当然有绝对的责任”

不重要人物“悸博士，国家科学研究所所长来电”

空中传来他的电脑电话语言输送讯息

悸辰“谢谢，我到一号电脑室接”

不重要人物“一号电脑室转接中”

悸辰“我要去接个电话，小玄，你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宋玄是个绝不浪费时间，也讨厌浪费时间的行动派，他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必定全力以赴，从不轻易改变

而他要说服悸辰让他试他的时光机，他说不行，便没有商量余地，他们同样固执

固执和坚决的意志是他们俩在各自的工作上无人可比拟的成就的主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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