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素妍一怔，放下iPad，按了按眉心，转过头，扫了眼后座屏息凝视的几人。
裴素妍“你们看见了？”
八颗脑袋郑重地点了点。
裴素妍“是割腕。”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听见这两个字时，所有人的心脏不可避免地紧揪着，剧烈的疼痛排山倒海般贯穿百骸。
裴素妍“Niny她……”
裴素妍仍在纠结，将温乔夷讳莫如深的过往，血淋淋赤裸裸地公开，是否太过残忍了些。
裴素妍“她……”
裴素妍“她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裴素妍叹了口气，艰涩地笑了下。
裴素妍“对她好点吧。”
裴素妍“如果你们见过五年前的她。”
裴素妍的眼神渐渐失焦，近在眉睫的人像模糊不堪，隔世经年的旧忆历历如绘，她像是透过几人，寻回了时光伊始，一点斑驳淡褪的影子。
将记忆拉回五年前，故事开篇的那座南国小岛，四季如春，热闹非凡。
岛屿归属私人所有，只在每年春天开放两个月，接待慕名而来休闲度假的旅客。
它有一个很浪漫的名字，月亮国。
有幸拜访过岛上风光的人，将所见所闻发布在社交媒体，于是，人境桃花源，最后的乌托邦，人们穷极溢美之词，赞誉这座失落文明的沧海遗珠。
可惜，小岛在五年前关闭，消失在茫茫大西洋中，像沉落的亚特兰蒂斯。
裴素妍和温乔夷第一次见面，便是在岛上唯一的教堂，那座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缩影。
八角型洗礼堂前，青铜雕刻的天堂之门下，坐在许愿池边的少女，白裙黑发，教堂的白鸽熙熙攘攘，拥簇着她落寞的身影，有几只落在肩头，亲吻她乌亮的发丝，阳光穿越尘雾，为她勾画圣洁金边，当丁达尔效应出现时，光便有了形状，心动也有了形状。
当时的裴素妍在想什么呢？她什么都没想，手脚不听使唤，像趋光本能一样走过去，脚步不敢太重，用磕巴的英文和她搭讪。
少女的反应很是迟缓，过了许久才抬头，眼底空茫茫，白鸽被惊扰，扑腾着四散逃离。
她是误入莫奈画布的不速访客，妄图摘撷撑阳伞的少女。
裴素妍“原定计划是在岛上待四天。”
裴素妍“后来为了她，延期了两周。”
裴素妍“她不喜欢说话，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待着。”
裴素妍“大概被我烦怕了，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裴素妍“她说，有人的地方，就需要被救赎。”
裴素妍“这是前一天的话题了，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小的岛屿，也建了教堂。”
裴素妍“她的记性也不太好，经常会忘记前一天刚发生的事。”
裴素妍“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
裴素妍“总之，看上去和普通人完全不同。”
裴素妍“反应迟缓，精神不振，很容易犯困。”
裴素妍“更糟糕的是，我在她手臂上发现了密密麻麻的针孔。”
裴素妍“我很担心她的健康状况，并且怀疑这些症候的源头，是药物摄入。”
裴素妍“于是，我见到了她的哥哥。”
裴素妍“一个很奇怪，又很可怕的男人。”
裴素妍“他们两的相处方式……一点都不像兄妹。”
裴素妍“我有预感，如果无法逃离小岛，她就会和那座月亮国一同沉没。”
裴素妍“离开小岛前，她找到我。”
裴素妍“恳请我带她一起走。”
裴素妍“但其实……在此之前，我并没有说服那个男人。”
故事到此告一段落，保姆车内安静无声，四方惊愕又心疼的目光，在她意料之中。
裴素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裴素妍“Niny呀……”
裴素妍“远不是你们表面看见的那样。”
裴素妍“她背负的沉重过往，足以将她一次又一次拉下神坛。”
裴素妍“她离我们太远了。”
裴素妍“但即便是这样，依然在拼尽全力地保护着身边的人。”
裴素妍“她不爱这个世界。”
裴素妍“甚至不爱自己。”
裴素妍“但她是真的，想和你们，一直一直，走下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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