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小小的身影就那样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像一只弱不禁风的蝴蝶。
黎辞镜眼睁睁看着那个小男孩的脑袋在路牙子上一磕，不动弹了。
时间好像也慢了下来。刚才还在快速流淌的车流悄悄地停住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知所措。
远方不明就里的车辆把喇叭摁得震天响，近处却是一片缄默。
黎辞镜听着远方的鸣笛，看着眼前的静默，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割裂感，把她与周围的世界隔开。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心中滋长，连血月的月光也无法压制。
她整个人仿佛被周围的血雾彻底包裹住，耳边是听不清的模糊话语，眼前人影幢幢，不知来路亦不知归处。
轻咬舌尖，黎辞镜清醒过来，看向马路对面，那几个小孩早已不知踪影。
快步通过拥挤的车流，她拉住了一个看不清面孔的身影，低声道：“我的手机不能用了，能借我手机，打个120吗？”
被她拉住的人毫无反应，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你不要试了。”
突然有个稚嫩的嗓音在黎辞镜身后响起：“他已经没救了。”
黎辞镜头也不回：“可是我们总得打电话叫来救护车。”
“现在这样围着看热闹算怎么回事？”
她身后那声音的主人沉默了一会。
“他们不是想看热闹……他们只是太惊讶了，没反应过来……”
那人抓住了黎辞镜的衣袖，又立刻松手。黎辞镜隐约听到他“嘶”了一声。
“我知道他们不是想看热闹……因为我就是趴在那里的人……”
黎辞镜扭头。她身后站着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戴着摔碎了的眼镜，有几分书卷气，正背着双手，露出有些腼腆的微笑。
他长得和趴在那里，正有鲜血从身下渗出的男孩一样，确切地说是和那个男孩生前的样子一样。
“你救不了他，因为我已经死了。”
黎辞镜半蹲着，问道：“所以，你是鬼吗？”
“我也不知道。”小男孩的表情也有点困惑。“我应该是鬼，但是我没有变成半透明的，也不会穿墙……”
“可能我是品种比较特殊的鬼？”
黎辞镜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如果你是鬼，你也是个善良的好鬼，我相信你以前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她轻声道，“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小男孩有点腼腆，低着头向黎辞镜说明了缘由。
为首的那个一把把他推到马路上的男孩是他们班里一霸，不爱学习，整天纠结着一帮小弟在班里呼来喝去，每天除了嘲讽班里的学霸就是小小地欺负一把身量瘦小还没后台的学生。
他在班里一直是受欺负的那个，但那天他被推下车道，确实不是同学们有心为之。
“就算你觉得他们不是故意的，他们的行为也该受到惩罚。”黎辞镜蹙着眉，“在车道边把自己的同学推下去，已经不能算是普普通通的玩笑了。”
小男孩急忙道：“可是……”
“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不生他们的气。”黎辞镜温和地看着男孩，“但你有没有想过别人呢？如果是你的其他同学，被这样对待，他们会怎么想？”
小男孩嗫嚅着，想说什么，又被他吞回肚里。
黎辞镜也确实认为这群熊孩子干的事不是一句“开玩笑”就能盖过去的了。
在车道边推下同学的时候，恐怕那个男生就已经抱了“撞死活该”的念头。
不过这样的话，没必要对一个生前就已经饱受欺凌，甚至还谅解了施虐者的孩子说……
“大姐姐，你说的对……”小男孩承认了这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在为那几个熊孩子分辩，“但其实他们也没那么坏的……”
黎辞镜敏锐地觉察出小男孩的态度有些诡异，但她没说话，只是用鼻音示意他继续。
“那天我看见，是阿亮拉住旁边的一个阿姨，打了电话，他还被吓哭了……”
“我知道。”黎辞镜的声音不大，但小男孩却讪讪地不说话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做的事吗？”
小男孩的眼睛微微一亮，虽然他的表情很快恢复了平静，但黎辞镜还是察觉到了他激动而忐忑的心情。她莞尔，道：“你只管说就是，我想你既然能把我拉进来，大约也不是只想喊个人解闷。”
“我想请大姐姐帮我看看我的父母……”小男孩被说破心思，索性坦然说出了目的，“爸妈自从我走了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不能离开吗？”黎辞镜突然问道。
“不可以的。”小男孩摇头，再次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黎辞镜默默记下了看似什么用都没有的信息。
“还有，我想请大姐姐帮我关照一下我的朋友……”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要求太不合理，男孩一下子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你尽管说。”黎辞镜很乐意多捡几个任务。这次下线是有保障了，下次呢？下下次呢？
所以多备几个任务，每次进入游戏，先把下线的权利握在手里才是王道。
小男孩还是有点不安，黎辞镜劝了几次，他才小声解释：
“他和我是同班同学。但他特别不服气那几个打架打得好的同学，所以他总是被打……”
“以前还有我分担着点，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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