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妹妹

“我不能说出任何违背本心的话……要么闭口不言，如果我一定要张口，我就必须将最真实的想法坦诚相告。”

那不说话不就行了？听到黎辞镜的话，这个想法立刻出现在白医生心里。

但他没再问。

黎辞镜抚摸着玫瑰的花瓣，酝酿片刻，将她这三个月的经历娓娓道来。

……

她刚刚遇见这位“妹妹”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

虽然这个妹妹是特殊了一点，比如除了黎辞镜没人能看到她，比如她总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黎辞镜身边，比如她停留的时间，远远超过以前的任何一个姐妹……

可这毕竟是妹妹。

况且妹妹不可能伤害任何人，她甚至连水杯都拿不起来……

……

快要下班，办公室里弥漫着躁动的气氛，电脑还亮着，文件就打开在桌面上，却没人有心思去看。

同事们都在兴奋又小心翼翼地交头接耳。黎辞镜静静按下了保存，关掉文档，揉了揉太阳穴。

“喂。”

妹妹趴在她办公桌旁边，坐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小板凳，满脸都写着“无聊”：“你不会觉得没意思吗？”

黎辞镜没看她，低头拿起一摞报表，在桌上敲了几下，把边缘对齐。

“喂！”

妹妹不依不挠的凑过来，精致可爱的脸庞几乎要贴在她脸旁：“你平时都是这样的吗？”

黎辞镜的目光依然没有落在她身上，声音放的很轻：“不要和我说话……”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在这里和你说话，他们会觉得我有问题的……”

妹妹歪了歪头，似乎有些惊讶：“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黎辞镜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小挎包，从工位上站了起来，趁着没人留意她这边，低声道，“因为在公共场合自言自语，会显得很奇怪啊……”

“可是你不是自言自语，你是在和我说话啊。”

“他们看不见你，他们只会觉得我是在自言自语。”

“那又怎么样？”黎辞镜的脚步没有停下，她走得很快，而她的妹妹像是一缕烟雾，轻巧的缠在她身上，继续附耳低语：“你知道我是存在的不就好了？”

“不是这样……”黎辞镜和妹妹说话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准备下班的同事，对方手中的奶茶不小心洒到了她身上。

和同事道完歉，黎辞镜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小包湿巾，简单清理了一下衣服。

她继续向旁边倒立着站在天花板上，仿佛重力颠倒的妹妹解释：“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光我知道你存在是不够的，如果大家都看不到你，那我和你说话，就会显得我很奇怪。”

“我也觉得你很奇怪……”妹妹在天花板上仰着头看她，轻轻一跳，又落在了黎辞镜身边，“就为了这些无聊的人吗？你今天一整天都不理我就是因为这个？”

“这不无聊，这是社交。”黎辞镜本来想摸摸妹妹的头安慰她，顾忌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同事，只是拉了拉她的手。“我们不可能只顾着自己的感受而丝毫不顾及他人。”

“我昨天没问你呢。你在你以前的时间线上到底是怎么过的，你难道没遇到过需要顾及他人感受的时候吗？”

妹妹歪了歪头。“如果有人弄脏了我的衣服，我就会把她的衣服撕成碎片。”

她盯着黎辞镜外衣上奶茶留下的痕迹，目光跃跃欲试，“姐姐，你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虽然知道妹妹压根不能碰到他人，黎辞镜还是认真地拒绝了。看着妹妹的表情一下低落下去，她低声道：“我觉得我可能需要教会你正常和人相处的方式……”

“我倒是觉得你该学学我。”妹妹“咯咯”地笑出了声。

“你不会累吗？你明明是和我一样的人，却天天把自己压抑在这副躯壳里，应付无聊的人，做着毫无意义的工作……”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蛊惑的意味：“你……真的就打算一辈子这样吗？”

“你想说什么？”

“要不要考虑一下顺从内心的愿望？被弄脏了衣服，你肯定也不高兴对吧？”妹妹眨了眨眼，“要不要考虑烧一壶开水泼她脸上？”

不等黎辞镜否决，她就摇头，喃喃道：“不行……这样也太明显了，会给姐姐带来麻烦的……”

“别闹了，妹妹。”黎辞镜已经走出了办公室，站在楼梯的角落处低声道，“是我撞到她的，本就应该我给她道歉。”

“我们回去吧。”她主动拉住了妹妹的手，“真不知道你的前二十年是怎么过的……”

妹妹没有试图挣脱，而是恍然大悟地看着黎辞镜：“姐姐觉得太过分了吗？那……不如我们从简单一点的开始吧！”

她的笑容灿烂天真：“比如，从今天开始，顺从本心，做一个诚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