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理治疗

“抱歉，我想确认一下。您姓黎，黎女士，对吗？”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微微一笑。“嗯。我是黎辞镜。”

她今天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别着蓝色蝴蝶花的胸针，说话时，那蝴蝶花轻轻颤动，愈发栩栩如生。

这段简短的对话后，两人都沉默了。

他们现在正坐在一件宽敞明亮的的房间里，没有办公桌，只有两张沙发，成120°角对放着。

两张沙发间是一张矮矮的茶几，上面放了一个玻璃花瓶，花瓶中插着的几片玫瑰上还带着露珠，娇艳欲滴，芳香怡人。

悠扬的萨克斯作为背景音在房间里飘荡，没有喧宾夺主，而是为两人间的沉默添了一层底色，不那么僵硬，多了一丝情调。

一切都那么美好。

白医生悄悄看了一眼手上的笔记本，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尽力与患者交流，找到共识，获得认可后，进行进一步治疗。

他决定按笔记上说的去做。清了清嗓子，他开口了：“那么，黎女士，您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看到对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立刻知道自己又犯了个低级错误。

但黎辞镜似乎并没有很恼怒，只是浅浅笑了笑，低头伸手，拨弄着桌上玫瑰娇嫩的花瓣，轻声道：“白医生，我们可以直接聊聊我的病情。”

白医生一愣，迅速低头，翻动着笔记本，找到了一段话：不要直接和患者聊起病情，可以适当透露专业知识营造安全感，但不能时刻提醒患人有病。

他挠了挠头。

“那本笔记，是墨医生给您的吗？”黎辞镜留意到他的动作，轻声问道。

被说中了。

白医生并不惊讶，毕竟他的这位客户就是他的师兄，也就是黎辞镜口中的墨医生介绍过来的，她在师兄那没准已经见过这个牛皮笔记本很多次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师兄会把这个客户介绍给他……

“我和令师兄相识多年，他曾经是我的主治医生。”她微笑着，像是回忆往事。

“后来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没法再请他为我治疗……所以他向我推荐了您。”

“您的师兄，是一位非常负责任的医生。他一直在尽力帮助我，当他发现他对我的病情无能为力时，他在充分尊重我个人意愿的前提下送我入院。”

“我信任他，我也认为他推荐的人同样值得信任。”她修长的手指交叠置于小腹前，上身挺直，看着面前年轻的实习医生。“所以您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

她安然自若的表情让有些忐忑的白医生放松了许多。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用不那么冒昧的问法开口：“黎女士，请问您今天来这里，是想咨询哪方面的内容呢？”

黎辞镜沉默了。白医生注意到她的十指依然相交，但手的位置却在无意识间抬高，几乎到了那朵蓝色蝴蝶花旁。

事实上不需要观察这些，他也能从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看出淡淡的忧虑和迷茫。

她终于开口：“我本以为我已经康复，但最近我的病情似乎又有了复发的迹象。”

“不，您不用翻病例……我和令师兄相处这么久，大概听了一些你们的专业名词，但我总觉得那份病例上记载的病名和我的状况不完全一致。”

白医生翻找资料的动作停下，困惑地偏了偏头。

她轻轻叹了口气，陷入沉默，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白医生耐心地等着。等了几分钟，她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您有想象过吗？当您站在洗手池的镜子前，弯下腰去，洗头或是洗脸，镜中的你是什么样子？”

“他到底是和你一样弯下身去，还是……他就那样静静地俯视着你的后脑勺，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把你按在水里……”

白医生下意识地代入了一下她描述的场面，打了个激灵，伸手一摸后颈，已经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怎么会想到这么吓人的事的……”他小声嘀咕，希望缓解刚才居然被吓到的尴尬。

他对面的女人微微一笑，眼里没有一丝笑意。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白医生猛然反应过来——

“你真的被镜子里的你按在水里过？”

“她不是我，只是刚好和我长了同一张脸。”黎辞镜耐心地纠正了白医生的说法。

“不过，我确实遭遇了这样的事。就在今天早上，我打电话和你预约今天的治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