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周芷若听到宋青书与赵敏说话，显然二人关系很近，一时心头不快，又见张无忌看向赵敏时眼中颇有情意，更是恼恨。她握紧了倚天剑，冷冷地看向场中一干人道:“张公子，上回在武当，你要取那黑玉断续膏医治两位师叔。灵药既已得手，何故今日还要来与我为难?难不成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吗!"此言一出，身后的玄冥二老立时上前几步，眼睛紧盯着张无忌，随时准备出手。

张无忌今日本就只是过来打探消息，无意与他们动手，当下便道:“周姑娘，并非我想与你为难。只是我今日既已前来，有一件事想要问清楚，你将六大派的人全部抓来这里，究竟有何目的?"周芷若很想告诉他，其实她也无意抓六大派，她甚至很想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可是她很清楚张无忌并不会相信，事实上她自己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接受这个匪夷所思的现实。 原本以为没有了前世灭绝师太的逼迫，自己又成了尊贵的郡主，便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势更为顺利地光大峨嵋，并且顺水推舟地卖人情给张无忌，好教他对自己感恩戴德，之后便可与他结秦晋之好。可没成想，这一世赵敏却还是横空跳了出来，阻挡在了她和张无忌之间。

她隐隐发觉，所有事情都因为赵敏的出现而渐渐失控。碍于玄冥二老等人在场，周芷若不得不搬出那套朝廷的说辞，但她又怕张无忌对她印象越差，便又解释自己对武当并未为难，也绝无意伤害他身边的人。此言一出，赵敏便冲着张无忌眨眨眼，偷笑了一下，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我说得不错吧?告芷若喜欢你，所以遇着和你有关的人，便都手下留情了。"张无忌被她这一笑弄得有些脸红，心中不禁想到:难道这个周芷若真的对自己有情?

抬眼看去，只见周芷若眼波盈盈，正看着自己，一派温婉文秀的样子，可他偏偏又忆起方才她瞪着眼睛要割人舌头的模样，顿时打了个冷颤，只觉此人表里不一，十分善于伪装。周芷若话虽说得含蓄，可在场众人却都听了个明白。玄冥二老对视一眼，心里都暗觉不妙。上回在武当，他们已经察觉周芷若对张无忌有意，但想来不过是她见张无忌年轻英俊，一时心动，过不了多久便会淡去。可没想到她对他一直念念不忘，眼下对他竟然还有几分讨好之意，这教他们不得不防。他二人虽然听命于周芷若，但毕竟真正的主人是汝阳王李察罕。想到周芷若从武当回来以后，便疏远了深得汝阳王信任的苦头陀，后来又将十香软筋散和解药从他二人手中要了回去。当时未及多想，自是听命交出了毒药和解药，可是现在看来，周芷若对张无忌甚为迷恋，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她是汝阳王的女儿，自然不会受到责罚，可是一日收复武林的计划出了差错，他们二人免不得要替她承担责任。

当下之计，唯有将他们所见所猜尽快禀报给此事的幕后掌舵之人，汝阳王之子王保保，这样一来，即便出了什么事，他二人也算尽到了责任。不至于被太过苛责。

二人交换眼神之间已打定主意，张无忌今日只带这几个人前来，料想也不会不自量力地妄想救走六大派，眼下只要保护好周芷若不要被人所伤，那也就够了。

“哼，前脚还对着武当姓宋的小子暗送秋波，后脚又勾搭上魔教的小淫贼了，真是让人作呕!"丁敏君看到周芷若做出一副柔弱无害的虚伪模样，对着张无忌温温柔柔地说话，想到她之前对着自己却阴险恶毒的做派，心中厌恶至极。

宋青书听到这话忍不住皱眉，又看了看周芷若，只见原本还颇惹他怜惜的楚楚动人之态，刹时变作了凶神恶煞。刚才他就见识过她这变脸的绝技，眼下再看，纵然知晓丁敏君是有意激怒她。也觉得她反应实在单薄得可怜。若然换做是赵敏，被人这般污蔑，气自然也是要生气的，不过她总能想出更好的法子去回击对方，反将旁人戏弄一番，这才算得上聪明嘛。“你说什么!”周芷若怒极，再次剑指丁敏君。丁敏君料定有张无忌等人在此，她绝不会有危险，便又趾高气昂道:“我说你水性杨花，见一个便要勾搭一个，简直丢尽了天下女人的脸!"“你找死!"周芷若疾步上前，剑势凶猛，寻了丁敏君身侧一个空隙，便要刺进她身体。谁知右边肩井穴处被迅疾点中，她持剑的右手手臂只觉一阵麻痹，五指登时脱力，转眼倚天剑已经被赵敏顺势夺下。“赵敏!”周芷若眼见倚天剑被夺，恼怒不已，但看张无忌在旁，只得强压怒火道，“我敬张公子是当世豪杰，今日之事本想就此作罢。你若要再纠缠不休，非要与我做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其实也不大喜欢这位丁敏君丁姑娘，不过嘛，我们武当和峨嵋素有交情，凡我武当中人当以义字为先。如今我眼见她有难，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赵敏微微一笑，并不为她怒气所骇。

宋青书听到这话，不禁大喝一声:"说得好!"

一旁的张无忌看向宋青书，见他眼中笑意，却觉得十分碍眼“你闭嘴!”周芷若怒骂道。张无忌被周芷若突然发出的呵斥吓了一跳，可看到宋青书脸上被喝之后悻悻的表情，心中却又莫名畅快。赵敏走到场边，捡起地上的木剑，又回到周芷若身前:“这样吧，就按照你的规矩，由我替丁敏君与你比试一场，若是你赢了，那么要如何处置她我便绝不再多说一个字。可若是我侥幸赢了，那么就请你饶她冒犯之言。"张无忌走到她身边道:“还是我来替丁姑娘比试吧。”赵敏笑道:“谁不知道你张大教主武功盖世，教你和周芷若比试，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再说了，那个丁敏君固执得很，宁愿被割舌头也不接受明教的好意，你又何必枉做小人?"周芷若冷哼一声道:“我可是领教过你的功夫，在你手上吃过苦头的，难道你以为我还会这么蠢再上一次当吗!"赵敏想想也对，便又道:“你用倚天剑，我便还是用木剑，不使内力，而且我再让你一只手，如何?”张无忌担心地看向赵敏，刚要出声劝阻，便听得背后又响起宋青书的声音:"小师叔，那倚天剑何等锋利，你别以身犯险!"“你还好意思说，方才你被美色所迷，竟然输给了个小姑娘，若是传了出去，人家还道是咱们武当功夫不济。你扫了武当的威风，难道还不兴我赢回点脸面吗?”赵敏十分自信纵然相让，也不会输给周芷若，“不过你这小子，平常对着我总是敢怒不敢言，今天倒还拿出几分晚辈的样子，知道要担心师叔的安危了。"她口中调侃着，嘴角略有笑意。张无忌看她和宋青书熟稔地说着话，虽然言语间对他并不客气，可是想到宋青书比自己与她多相处了十几年，他二人之间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也自有一份同门情谊。可是她明知周芷若对自己怀有好感，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可以侃侃而笑。

她对自己的在意，似乎还比不上对那个宋青书来得多。想到这里，张无忌便止不住心头酸涩，有些沮丧起来。不过眼下赵敏即将与周芷若比试武功，他又马上集中精神，留神着场上几个番僧和玄冥二老的动向，避免他们突施偷袭。

赵敏将倚天剑剑柄朝前递给周芷若，旋即将木剑换到右手，左手则背到身后，示意遵守约定，让她一手。周芷若自然不会跟她客气，一接到剑，便马上向前突刺。赵敏像是早就料到她会突袭，身子微侧，便躲过这一剑赵敏手持木剑，原本太极剑法精髓之处便在于不与对手剑锋相触，对阵倚天剑最是合适。可是眼下不能使内力，太极剑法中的粘字诀便无法施展。她心知绝不可正面迎击倚天剑的锋芒，当下便使出武当中张三丰所创另一门绝学--神门十三剑。此剑法共有一十三记招数，每记招式各不相同，但所刺之处，全是敌人手腕的神门穴。神门穴位置与手腕处经脉相距极近，稍有不慎便容易伤到敌人手臂脉络。武当中属殷梨亭练得最好，可将剑尖于手腕方寸之地控制得极为精准。赵敏虽也学了，平素拿着木剑练习时也使得不错，可一旦换上真剑，却每每都担心会误伤陪着练招的小道童，竟是怎么也练不好。现在的情形，用这剑法倒是正合适。周芷若回大都后便勤练武功，又有根基。峨嵋的武功重新捡拾起来倒也没费什么功夫，只是她心知即便如此，自己也绝不是如今的赵敏的对手。不过之前的九阴白骨爪她虽记不完全，却也犹剩几式残招。她之所以接受这比武，为的当然不是击败赵敏。若然能攻其无备，以九阴白骨爪重创于她，又或者，暗中教玄冥二老略施小计，干脆就此解决了她，那才更顺遂她心。赵敏几次三番以木剑击打周芷若神门穴，教她屡屡要将倚天剑脱手，但想到自己若在张无忌面前被她击得连剑都拿不稳，实在太失颜面，便还是勉力握住剑柄。可惜她终是耐不住赵敏剑尖再次袭来，只听得铛铛几声金属撞击之声，倚天剑便已经跌落在地。周芷若看着地上的倚天剑，有些失神，再看看站在对面的赵敏，气定神闲地收了木剑反手持于身后，眼中已有掩不住的得意。而一旁的张无忌还有场下的宋青书，皆是满脸笑意，就连看谁都不顺眼的丁敏君眼中，也对赵敏流露出惊讶佩服的神色，周芷若环看着这些人，心中的愤恨便如烈火一般喷薄而出。赵敏见周芷若缓步上前，弯下身子要捡起倚天剑，便道:“周姑娘，这比试该是我胜出了吧?"

“当然……"周芷若仍然弓着身子，微微抬眼便可看到赵敏所着白靴。她左手拾起倚天剑，却突然用力往赵敏身前一掷，赵敏急忙往左边闪身，想避开剑锋，不料周芷若五指弯曲成爪状，片刻间已经欺到她身前，直对着她颅顶袭来。

周芷若手掌间泛出的诡异黑色教她惊疑不定，耳边只听到宋青书惊呼一声“小师叔小心”，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