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

“就是惜命罢了。”雅寻想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语气轻蔑，眼底是怜悯和冷漠，仿佛慈悲的神明捏死了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一样，“众生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我向来不懂，芸芸众生如此欲望满心，为何，却拥有世间最不可琢磨的爱。”

雅寻说道后面语气逐渐变轻，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语气有些偏执，像是急于得到一个答案，但南奚疑却清楚地感觉，那不是在问她。

南奚疑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雅寻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又哭又笑。

记忆中的说话之人站在不远处的云海间隙中，清风携裹着他的衣袍摇曳，如瀑的长发在风中四散而舞，那人淡淡的嗓音扩散到风中，碎裂成无数的音节传入她的耳中。

雅寻听见他低低的嗓音，含着柔和的笑意，轻声道：“七情六欲皆尝遍，方可见众生。”

“你总说我看不见众生……时隔这么多年，我依然看不见。”雅寻说了一句无厘头的话，南奚疑有些疑惑地抿紧了唇角，恍惚在雅寻看见了几分熟悉的影子，但那种感觉却在下一秒就消失了，雅寻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

“那和尚修得善缘，又得大师指点，想来……你去见他了。”雅寻有些愧意地朝南奚疑微微欠身，似乎在为自己方才的失态道歉，而后又勾唇说道。

“是的。”南奚疑点点头，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她一直同师父生活在桃花源一般的世界，少时未经磨难，又被师父娇生惯养一般地宠着，想要什么不会藏着掖着，而是采用最直接的方式。

那日与悯尘分道扬镳之后，她独自返回了千崎山想看看那些门派的后手，但待她再次返回山上的时候，那里聚集的人已经散了许多，只留下零星的几个人百无聊赖地守在路边，她便没有再久留。

再下山的时候悯尘也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想着应该是带着那个小孩子回了空寂寺，那时候她就下定了决心要去空寂寺找他。

“你找到了吗？”雅寻问。

“半路出了点意外，但好在，我找到了。”南奚疑笑出了声，淡声带过了那半路的意外，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告诉他，那一点的意外，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没有告诉他，自己是在何种情形下来到的空寂寺，也没有将自己一路遭遇的九死一生或者身陷囹圄告诉他，她只是在某一个清新淡然的清晨，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裙，腰上别着一把蛇皮长鞭，一下子闯入了他的视线。

“许久不见，姑娘，怎么到此处来了？”悯尘身上是一件银白色的袈裟，手上红棕色的檀珠串子被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棱角分明的五官上是有些惊讶的笑容。

“自然是，来捉你的！”她甩了甩被束发带绑得高高的马尾，朝着悯尘扬起灿烂的笑容，弯弯的眉眼背在晨光的阴影中，却折射出摄人心魄的光亮。

“和尚，你逃不掉了！”她在悯尘微微挑眉的时候开口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