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four.赌

大二实习前的最后一次鉴赏课，看的是《花样年华》。Big hit面试通过的短信安安静静躺在邮箱，而老师的心情却与之截然相反。“别拿自己的前程去赌，林芗，这并不是你的最优选”“我明白您是为了我好，但是老师”橘黄色调透过门上玻璃泼洒半身，我听见那句再熟稔不过的台词——“因为我很了解自己，我不能对你承诺什么”，一瞬间觉得这巧合有些好笑。但很快就把笑意压了下去，继续道：“万一我赌赢了，赚得盆满钵满呢？”话音未落就听得导师一声叹息，他挥挥手要我回教室，嘱咐我的最后一句话格外简短：“希望你下注的对象不要让你输得太惨”

其实抱着同样观点的不止老师，还有曾经的同桌。曾经递个情书都手抖的少年在散伙饭上听到我的选择后当即瞪大了眼睛，声调上扬：“你没了金南俊活不下去了是吧？”这话自然是不友善的，因而还不等我回话当事人就被其他同学怼了一胳膊肘，“如果南俊去的是大公司，你今天还会这么问我么？”我看着铁板上吱吱作响的五花肉，拿过夹子翻了翻，方才抬头看他。

对面人的脸色并不比生五花肉逊色多少。

“咱们都不知道哪朵云彩有雨，就别拿着伞追乌云了，真到了那底下，万一来道雷劈着自己呢”顿一顿，“何况我欠南俊的多了去了，就算是白为了他打工也还不起”感情又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言，讲不通先来后到，算不清优胜劣汰，只靠着那被特定人扰乱的心跳，便分了胜负。

一顿饭吃到最后不欢而散，回到家看着星纬长篇大论的道歉讯息，更是没有什么回复的欲望，碍于同窗情，也只是回了一句：“没必要”就关了手机。

却不想隔天在公司门口又看见了这位熟悉的面孔。

“你说得对，万一赌赢了呢？”多年以后他跟我提起这句话时候是止不住的苦笑，他说那时候真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明知道连本都捞不回来，却固执地押上全部身家。“希望你愿赌服输”仅剩的耐心被消磨得一干二净，转身进了办公楼去寻负责安排岗位的人事。

创意部的氛围远比长辈口中吃人不吐骨头的职场明朗许多，大约也是因为人手确实不够，所以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午饭时间过了快半个小时才显出余裕。也正因如此，我们的午餐才是三明治和人手一杯的冰美式。“听说经纪部今天来的实习生被范浩哥训了，哎一古，上班第一天这样真的太惨了”“听说是小林的同期呢，果然人和人还是有区别的”同事细碎的议论擦过耳朵，也勾起了好奇心——安星纬虽然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但怎么说也算是连着两年拿了奖学金的人，上班第一天就被前辈训倒是意料之外。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中午的谈论过了没多久，下午开会时我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也就是说他因为自己本身很烦躁，所以伸手推了柾国，并且还被粉丝看到了”是重述一遍都觉得头疼的程度，“说是没想过会分到经纪部当助理”没说出的话又有几个成年人不懂得？无非是觉得自己名校毕业凭什么在一个小公司给比自己小三岁的孩子端茶倒水。我摇了摇头，看向小孩手腕的擦伤，再看着方PD比会议桌好不了多少度脸色，心想今晚公关部各位的加班是跑不了了。

但事情并没有因为会议到此为止，方PD前脚刚走，后脚就听见安星纬忿忿道：“凭什么辞退我，呀西，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做这种事，要开除应该一起吧？”我只觉得自己的偏头痛在听完这话后更加厉害了，前世压根就没出现过这么一位，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和他纠缠不清。被点名的那位只是笑笑，并不做声，然而柾国和泰亨下意识地闪躲却清清楚楚落在每一个在场的人眼中。

我亦在此刻明白了为什么行程差不多的情况下，这两个孩子身上的淤青总要多出那么一两处。只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别说是小公司的艺人了，便是大公司的艺人，大多数情况下也都要依仗经纪人去对接商务和敲定行程。如果没有足够的舆论支持，打骂这种事也只能忍着。

更何况公司目前的状况，任何一个老员工的离开都无异于釜底抽薪。

“所以你的职场第一课，学的就是仗势欺人吗”再没有比作为同期的我更适合说这话的人选了，索性放下了手里的资料，“艺人有做错的地方，可以沟通，多次沟通无效可以直接上报给人事部，公司会依据规定决定相应措施。你只是实习助理，仗的是谁的势去打一个未成年孩子？”“那你呢，林芗，你又仗着谁在这儿训我”这话只听得我想笑，果然啊，再爱一个人，也爱不过自己。

特别是这位自尊心和风干花一样的高材生。

“靠我要是愿意就可以做得比你好上百倍。”话出口的刹那，我原本顺其自然的想法也就此舍弃。既然老天改剧本不愿意让我的职场万事顺遂，那干脆就自己把这天戳个窟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