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哭声（妈妈你醒醒）

“熊老三，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问你，你在我们乱刀谷杀了多少人？你是不是以为那就没事啦？”

　　“我都没杀你，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你做点好事把他们埋掉怎么了？不应该的吗？”

　　“你觉得费劲是吧？你像他们一样死了就不用费劲啦。”

　　张平瞪大眼睛看着熊越坤。

　　“我的三公子啊！我不是怕费劲，而是这个劲费得完全没有必要。”

　　“你要知道，在这样的乱世里，看到几具死尸是很正常的。坑死坑埋，路死路扔。想把死掉的人都埋起来，那是不可能的。”

　　熊越坤叹息。

　　“好，等你死了，我也把你晾着不埋。”

　　张平点头。

　　“好啊，你最好把我包成了饺子，至少够你吃上一个月的。”

　　熊越坤哈哈一笑。

　　两人说话之间，避开凌乱的杂物，走过深深浅浅的积雪，穿过了残破的厅院，来到这户人家的后宅。

　　后宅的一座房屋的门口燃烧着一小堆火焰，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断断续续的哭声，是从这座房屋里传出来的。

　　张平和熊越坤交换一下眼神，接近了房屋。

　　房屋的小女孩儿似乎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地呼叫：“妈妈，妈妈，妈妈。”

　　张平将火把交给熊越坤，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屋内的乱草堆里，一个六七岁大小，满脸泪痕，光着上身的小女孩儿正伏在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身上。

　　“妈妈，妈妈，你快看呀，有人来啦，有人来啦。”

　　小女孩看了张平和熊越坤一眼，加紧推动女人的身体。

　　“城儿，你的衣服呢？你……你是不是把衣服也烧啦？”

　　那女人表情虚弱地睁开眼睛。

　　“妈妈，有人来救我们啦。”

　　城儿的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我看不太清啊。”

　　那女人目光迷离地看着张平和熊越坤，抬起血肉模糊的双手，用手背擦拭着眼睛。

　　“看不清就不要勉强看啦。我们……可未必是来救你们的。”

　　熊越坤嘿嘿一笑。

　　“你说什么鬼话呢？”

　　张平猛踢了熊越坤一脚。

　　他一把扯下熊越坤身上的皮袍，给城儿包裹上。

　　“喂，张三公子，你要英雄救美，你脱你自己的衣服呀，你脱我的衣服干嘛？”

　　熊越坤看直了眼睛。

　　“我就脱你的啦，你爱受不受。”

　　张平冷着一张脸。

　　“你以为我向你一样抗冻吗？快把袍子还给我！”

　　熊越坤扯了扯身上的单衣。

　　那女人挣扎起来，把城儿连着皮袍紧紧搂在怀里：“两位爷，小女子名叫谷翠莲，这是我女儿城儿。我们母女俩在这里饿了十多天啦，多谢两位爷仗义相救，我们……我们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她的力气所剩不多，说完了这番话又昏迷了过去。

　　“妈妈你醒醒，妈妈你醒醒啊。”

　　城儿哭着推着妈妈。

　　熊越坤上前两步，用手搭住谷翠莲的脉门。

　　他又摸了摸谷翠莲的耳根后面，起身拉着张平，声音压低：“三公子，这个谷翠莲饿得快不行啦。这个小女孩没东西吃，也不会活多长的。”

　　“她们也是饿的，我们得想办法救救她们。”

　　张平摸了摸肚子。

　　“我们自己都挨着饿呢，怎么救她们呀？再说江湖之上的这种事情太多啦，你能救得过来吗？”

　　“你今天把她们救了，明天遇到一群同样是这样的，你救不救？所以，眼不见，心不烦，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熊越坤摇头反对相救。

　　“你们不用救我，你们救走我妈妈吧。”

　　城儿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张平和熊越坤。

　　“小妹妹，现在不是救谁的问题。是大家都得吃东西。没有东西吃，你们今天饿死了，我们过两天也会饿死的。”

　　张平接近了城儿。

　　“那你们吃了我吧，不要吃我妈妈。我妈妈把能吃的东西都让我吃了，她自己却不吃。”

　　城儿看到熊越坤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勇敢地擦了擦眼泪，紧紧抱着妈妈的身体。

　　“小妹妹，我们又不是魔鬼，干嘛吃你呢？你不用害怕。我这就出去弄吃的回来，你和妈妈再多等一会儿就好。”

　　张平面带微笑，语气温和。

　　他见城儿和谷翠莲的嘴唇很是干燥，当即出去捏了一团雪回来：“你们先喝点水。”

　　他的手里流出清澈的水流，淌进了谷翠莲和城儿的嘴里。

　　“你在庄村里找找，看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我到山林里去找。”

　　“你先弄些木料过来，让火大一些，让屋子里暖和，再找一些能蒸煮食物的东西。”

　　张平见谷翠莲转醒过来，拉着熊越坤到门口吩咐着。

　　“我明白啦，你放心地去吧。”

　　熊越坤爽快地点头。他见张平目光斜视，不禁问：“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就凭你杀害我崔姨这一点，我就应该把你的脑袋切碎了喂狗。”

　　“我带你离开恒山，心里想着怎么把你折磨死呢。”

　　“我和你挑明了说吧，如果你再做出让我恼火的事来，我可真的不会原谅你啦。”

　　张平面色冷峻地看着熊越坤。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好啦。”

　　熊越坤微笑看着张平飞身离开，转身凑近谷翠莲看了看。

　　“爷，我知道你是好人。”

　　谷翠莲叹息一声。

　　“小丫头，你叫城儿是吧？你看我像好人吗？”

　　熊越坤冷笑一声，看着城儿。

　　城儿害怕他的样子，紧紧地抱着妈妈。

　　“爷，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等我回到丈夫的身边，我必千金万银地相谢。”

　　“你现在不要开玩笑，吓唬我的孩子。”

　　谷翠莲低声央求熊越坤。

　　“现在就算有千金万银堆在我的面前，那又有个屁用？”

　　“你的孩子穿着我的袍子，我却要穿着单衣顶风受寒地出去给你们找吃的。”

　　“难道我不是血肉之躯吗？我是不怕冷的吗？”

　　熊越坤缓缓转身，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去。

　　他慢吞吞地找回来木料和杂物放在小火堆上燃烧着。又找来铁锅，提来井水烧热。

　　他用一个小花盆盛水给谷翠莲母女：“你们喝点热水，也能捱过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