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刀谷中（你听我说完嘛）

“我们不等他了，让厨房把饺子和汤给他热着。”

　　张诗诗拿起筷子，吩咐大丫。

　　张平和张诗诗陪着张习文吃完了饭，崔锦芳和两个丫鬟来收拾桌子。

　　张习文坐着没有回房。

　　张平和张诗诗也没有动，知道爸爸一定是有话要说。

　　“张平，等过完了这个年，你就出去闯荡江湖吧。”

　　张习文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张平。

　　“爸，我不爱去。”

　　张平一听爸爸又提起这个话题，心里就满满的不舒服。

　　“这不是你爱不爱去的问题。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一直窝在山沟里呢？”

　　“你大哥偷偷地跑出去了，他大可不必如此。难道，我会拉着你们不放手吗？”

　　张习文的表情严肃。

　　“爸，如果我不去闯江湖，你是不是还要打我？”

　　张平小心地看着张习文的面孔。

　　“你都这么大了，还等着我打你吗？你自动自觉地出去，别让我废话。”

　　张习文双目凛凛地瞪着张平。

　　“爸，我记得我小时候，你突然打断我的手脚，那是为了什么？”

　　张平的脸上露出了并不在意笑容。

　　“我打你，你还记得啊？你不记得我为什么打你了吗？”

　　张习文注视着张平明亮的眼睛。

　　“不是因为我到处跑，成天的淘气闯祸？”

　　张平装糊涂。

　　张习文嗯了一声，满脸阴沉。

　　张平见势不好，起身溜了出去。

　　“爸，你为什么总想让三弟出去呢？”

　　张诗诗不太理解地看着张习文。

　　“诗诗啊，男孩子不同于女孩子，在家里读读诗词歌赋，刺绣些花花草草也能过一辈子。”

　　“男孩子必须出去闯荡，自立门户。这没什么可奇怪的，他出去了，张仄才能收收心回来。”

　　“不然，张仄也学他大哥跑出去了，你觉得张平能担起保护乱刀谷的重担吗？”

　　张习文微微闭着眼睛。

　　“可是，他过了年才十五岁，闯荡江湖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张诗诗流露出担心的表情。

　　“是我把你们留在身边太晚啦。因为，我十二岁就随着你爷爷出去闯荡江湖。我不想你们出去吃那个苦，受那个罪。”

　　“可是我现在觉得，还是早点出去闯荡一下比较好。早一点接触到世道人心，受到一些打击，也能早一些安心地回来。”

　　张习文叹息着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我看三弟表面野蛮顽劣，内心却很是脆弱柔软。他不爱出去闯荡，您也不用逼迫他出去吧？”

　　“万一他出去了，没有了您和二弟的约束，不知会闯出什么样的祸事来呢。”

　　张诗诗的神色很是凝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有些事情，我们早晚都是要面对的。”

　　张习文长声叹息。

　　张平在沉沉的暮色中走进厨房里。

　　“三公子，二公子回来了吗？”

　　崔锦芳独自整理着厨具，看见张平进来，微笑着问。

　　“没有啊。”

　　张平表情闷闷地坐在矮凳上，玩弄着色彩斑斓的野鸡羽毛。

　　“三公子，你这是怎么啦？”

　　崔锦芳笑呵呵地打量着他：“有什么心事吗？”

　　“唉……。”

　　张平郁闷地叹气：“崔姨，你知道我有心事，和哥哥姐姐都不说的。”

　　“你这孩子，还真有什么心事不成？”

　　崔锦芳擦擦手，坐到张平的对面。

　　“丁师傅回家了吗？”

　　张平看看厨房的深处。

　　“他回家喂牛去啦。这厨房里就只有你我两个人，你有什么心事，就和崔姨说吧。我只管听着，谁也不告诉。”

　　崔锦芳目光温柔地看着张平。

　　“崔姨，你的眼睛真好看，你在年轻的时候一定更好看吧？”

　　张平看着崔锦芳的眼睛出神。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打量我干什么？你没什么说的，我可干活去啦。”

　　崔锦芳脸色微红。

　　张平呵呵发笑，看着崔锦芳起身要走时才拉住她：“崔姨，我小时候被爸爸打的那次，我记得你都吓哭了。你知道他是为什么打我吗？”

　　“你说的是哪一次呀？”

　　崔锦芳问。

　　“我爸打我，不止一次的吗？”

　　张平惊讶地站起来。

　　“你爸可没少往死里打你。”

　　崔锦芳微笑着：“可是你的骨头硬，一声都不吭。有时候还笑呵呵的呢。”

　　“那也不行啊！我是不是他亲儿子呀？我找他去！”

　　张平急了。

　　“你听我说完嘛。”

　　崔锦芳拉他坐下。

　　“你不用说啦，我气都气完啦。”

　　张平瞪着眼睛生气。

　　“你呀，四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成天就知道吃，胖得像个小狗熊一样的，连路都不会走啦。”

　　“你爸爸出去给你想办法，结果回来就是不给你吃饭，你哭就打你。你被打得乱爬，后来瘦了，也能走也能跑了。”

　　“你爸爸呀，还继续用打这个方法，打得你在谷里待不下，跑到山林里去玩。”

　　崔锦芳微笑着回忆着。

　　“生病的事，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啦？爸爸打我是为了我好，这我知道。可是手脚都打断了，也太狠了吧？”

　　张平的语气弱下来，完全没了脾气。

　　“你说的是那一次呀？那一次……你爸是出手过重了，为了什么，我也记不清啦。”

　　崔锦芳点点头，用围裙擦着手指。

　　“我可是记起来了。是不是有十个小孩欺负我，我杀了九个？”

　　张平哼了一声，微微一笑。

　　“你记起来啦？”

　　崔锦芳脸色发白地看着张平。

　　“看来，都是真的了？”

　　张平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家都说你是被魔鬼附身了。我看到你那样瞪人的眼神，也觉得害怕。”

　　崔姨微微低下头。

　　“如果真有魔鬼，那个魔鬼可能还没走啊。”

　　张平笑了。

　　“后来，你又杀了你……你崔……当家的。你现在……还想杀人吗？”

　　崔锦芳吃惊地看着张平。

　　“我没事想什么杀人哪？不过我爸撵我去闯荡江湖，我心里确实有些不爽。”

　　张平看着热气腾腾的蒸笼：“我二哥，今晚可能不回来吃饭啦。”

　　“你想吃就吃吧。二公子回来了，我让老丁再给他做些就是了。”

　　崔锦芳微微笑着，心里却有些不安。

　　“我不吃。我刚刚吃完啦，还吃什么呀？厨房后面有个叫熊溪武的，你让他进来吃一口吧。”

　　张平提高了说话的声音。

　　“三公子啊。”

　　熊越坤出现在厨房门口，声音虚弱：“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