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镖局

老实人耷拉着脑袋，像是斗败的公鸡，跟在乔呆子的身后。

　　“乔呆子，老实人真的想劝你，就算找死，换个地方不好么？”

前面脚步忽停，老实人若不是及时刹住脚，只怕是要整个人都撞上去了。

　　“你可以不去的。”乔呆子并不想与他同行的。

　　“那你为什么不肯借给老实人一点钱呢？只要老实人吃饱了肚子，一定老老实实的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绝对不会烦你。”

　　老实人往上倒了两步，站在乔呆子的正对面，眼睛还是盯着那胸口的地方。

　　对老实人，是没办法撒谎的，所以乔呆子不能说自己“没有”，也说不出“不借”，只干巴得睁着眼睛。

　　“唉…老实人果然是命苦。”扯了扯衣服袖子，在鼻子下面横着蹭了一下，一长条半透明的鼻涕，甚是恶心。

　　挂一半，悬一半的牌匾，上面四个金字，“致远镖局”。

　　门口两颗枯树，红色的漆门破败斑驳，门口两个石狮子还是那般的威武。

　　门口一个中年男人，手持扫帚，一下一下的扫，带起了一片尘土。

　　老实人更老实了，躲避乔呆子身后，扭扭捏捏的说什么也不愿意出来。

　　中年男人停下了扫帚，单手背后，看着乔呆子。

　　悠远的目光，平静如湖，深，很深，见不到底。

　　看破世间万事万物的深沉。

　　这就是乔呆子的第一印象。

　　“为何而来？”声音似深山古寺偶然传来的钟声，悠远而绵长，带着一股直击人心的震撼。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这样的声音之中，乔呆子凝神屏气，压下体内的浮躁，“寻人，找真相。”

　　“寻什么人？找什么真相?”

　　"漠北齐南萧，何人所杀。落霞身在何处。"乔呆子问的规矩极了。

　　“江湖难断，生死难料，漠北之人，当归漠北。”

　　“落霞在何处？”乔呆子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中年男人泄露漏出一丝悲伤，也只有一丝而已，转瞬即逝。

　　“你当真找她？”

　　“是。”

　　中年人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罢了，既然你来了，我若是不让你瞧一瞧，定不会死心，随我来吧。”

　　乔呆子心脏砰砰的狂跳，距离真相，似乎很近很近了。

　　中年男人进了院子，放下手中的扫帚，专门去净了手，又从院子里摘了一朵白色小花捏在手里，“随我来。”

　　镖局之中，格外安静，院子的一角，用葛布覆盖着一堆杂物，漏出的一角还能窥探到里面存放之物。

　　穿前堂，入后院，杂草丛生，兵器架子上空荡荡的，演武场上灰不知几许。

　　东南角的地方，一方矮矮的小土包，前面竖着一个木牌子，上写“落霞之墓”。

　　未有前称，不见落款。

　　仅仅四个字，代表了一个人的一生。

　　求生求死，求权求财，最后带的走到的，只有一个名字而已。

　　“她死了？”乔呆子最想说的是，“她怎么能死！”

　　“是人就会死，没什么可奇怪的。”手中的花放在墓前。

　　“她……什么时候死的？是谁杀了她？”

　　中年男人没有回头，但乔呆子知道，他一定很难过。

　　那压抑的双肩轻轻抖动了两下。

　　“她死于五月十五。”

　　“今年的五月十五？”

　　“是。”

　　“是谁？”

　　“是她自己。”中年男人嘶吼了一声，很快再次压了下去，“她是为了两个男人死的。”

　　一个女人死，有很多理由，有很多种方式。

　　刚才的一瞬间，乔呆子想过很多种可能，每一种，或凄美，或悲壮，或惋惜，或释怀，每一个，都像那戏台子上的那般精彩丰富。

　　可听到真相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又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