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02

（二）

辰月初，桃花开。

吴贵妃特意挑了个春意盎然的艳阳日，于后花苑边儿的棠梨宫为太子殿下举办选妃大典。

刘耀文携阿诺赶到宫门外时，恰逢长生和一青服男侍从宫内出来，正巧太子殿下紧随其后，于是先一步问道：“你二人怎的如此衣冠不整，可知今儿的大典还有女眷在场？”

长生欲言又止，待瞅见了缓步前来的自家主子后，低头不语。

刘耀文看了眼马嘉祺，又撇了眼宫内高座上满脸阴郁的六皇子，瞬间了然，果不其然，马嘉祺替长生解释道：“下人间拌的口角罢了，让太子见笑了。”

另一边六皇子嘉禹的随从不满地辩驳道：“明明是他先蛮不讲理地要我家殿下的席位，何来我与他拌口角之理，明眼人都瞧出是此人蛮横无理。”

长生顿时气得满面通红，张口骂道：“哪怕我再如何蛮横无理也是明面儿上争辩，哪像有些人总是喜爱背地里使阴招，都说奴才随主子，保不准你们先一步来又对我家殿下使坏！”

“长生，住嘴！”马嘉祺厉色道，“你俩下去反省，大典结束前不许进来！”

等两个小厮争执不休地离开后，太子殿下拦住即将进宫的马嘉祺，悄声询问道：“他方才所说的，可是嘉禹？”

马嘉祺闻言，顿时有些局促，瞥了眼刘耀文，得到了后者的示意后，才略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大哥，我自小离京，和弟弟们本就不熟，五哥常年久居深宫，唯有你与六哥同我稍微熟络些，幼时我与六哥随你一块听学你也是了解的，我与六哥本无嫌隙可言，但不知为何六哥竟对我滋生不满，以至于...以至于在年前的秋狩上对我的坐骑动了手脚……”

“嘉禹？”太子皱眉，“你怎知是嘉禹想害你？嘉禹这小半年来都未曾出宫。”

“可那坐骑...”马嘉祺落寞地垂头，“那坐骑是南国进贡献给父皇的啊……”

太子听后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道：“都是兄弟，许是有何误会未解，咱们之后当面说清就行。”

刘耀文一直站在人后，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一名身着贵服的妃子，便悄声对马嘉祺说道：“贵妃娘娘来了，咱们该进去了。”

太子闻声看了眼其母，而后笑道：“二位先就座，之后还得有劳七弟与刘将军替我参谋了。”

春风佛面百媚生，棠梨花开满园倾。

太子殿下之春日选妃大典正式开席。

观典者并不多，除几名皇子殿下以及亲信部下外并无其他，男宾之位排在纬纱后席，唯有贵妃娘娘与一众女眷可直接露面于大殿内。

掌事嬷嬷掐着时辰领着数十位候选太子妃从侧殿款步而出。这些全国各地初选的姑娘们先于京都内廷内监处进行复选，再奉昭旨进宫由年长宫娥进行决选，然后留在宫廷内由掌事嬷嬷调教数日左右，方可带入选妃大典。从初试的千余人到面试的十余人，统共经历足足半月有余。

刘耀文自是知晓宫内繁复的程序，故而起初对丁程鑫入选很是担忧，但他怀里的小猫儿倒是蛮不在乎，不过他想想也是，别人可是千年狐仙，应付区区一个选妃事宜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他在看见掌事嬷嬷身后那群女子中某个戴着面纱的人后还是松了口气，正欲偏头向七皇子殿下示意，却发觉后者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偏离那人分毫。

入试者皆单独出列，轮番上前，回答贵妃娘娘准备的文试一题，再向众人展示舞艺一曲，时长不超过半柱香，最后表演完毕，由太子殿下定夺妃位人选。

听完宫娥宣读大典规则，候选太子妃们便依据贵妃娘娘的随机翻名牌，依次走入大殿中央进行面试。

刘耀文频频用目光扫视后席众人，心思全然不在大殿上，直至听见了某个熟悉的名字后才稍稍将注意放回主殿内。

“西南渝州，丁程鑫，”贵妃娘娘看了眼名单，问道，“为何只你一人携带面纱？”

“回娘娘的话，妾身预备的舞曲配上飘渺的纱面才适宜些。”

刘耀文一愣，丁程鑫的声音不似他印象中的声线，倒像是用唱戏之人独有的戏腔模仿的女声。

“哦？”吴贵妃挑眉，“不知你预选何舞？”

“凤凰来仪。”

刘耀文注意到，身侧的马嘉祺忽得一怔。

大殿之内的丁程鑫微微颌首，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贵妃娘娘给妾身出的文试题为何呢？”

吴贵妃浅浅一笑道：“听闻你乃西南烟云院之头牌花魁，不知楼名‘烟云’意蕴何在？”

不知怎的，殿内之人还未作答，身侧之人轻声说道：“烟云院内，过眼云烟。”

而大殿之上的丁程鑫浅浅一笑，回道：“妾身曾求学于老师书法之艺，老师之书法，翰动若飞，纸落如云*。斯以为，老师之字，浩瀚神采，纸落云烟，学艺期间，清神静心，怡情养性，故而喜好‘云烟’一词，也愿客宾莅临，赏浩渺云烟。”

贵妃赞许地点点头，接着问道：“不成想歌舞坊的花魁有如此雅兴，来人上墨纸，请丁姑娘随性书墨一幅。”

刘耀文看着贵妃娘娘身边的奴才立马从后殿内移来桌椅墨纸，再一瞥身旁的七殿下，浑然一幅怡然自得之模样，却是丝毫慌张都未有。

“马哥，他口中的老师不会......”

七殿下只是勾了勾嘴角，并未多言，刘耀文不免失笑，这俩人真是......有意思的很。

丁程鑫熟练地执笔，拂袖，蘸墨，落纸，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写完后，宫娥在一旁执纸展示，刘耀文看见那上面用生涩但清秀的隶书写道：众庶熙熙，施及夭胎，群生啿噬，惟春之祺。*

丁程鑫伫足一旁，抬眸轻声道：“冬去春来，万物和乐，此番一书，惟愿良人，福佑绵长。”

“好，写得好！”贵妃娘娘赞不绝口，“姑娘文墨过人，不知舞艺如何？”

面纱之下，丁程鑫微微一笑，淡淡回道：“备乐九奏而致凤皇，则余鸟兽不待九而率舞。”

“凤凰来仪，年月无疆。”

* 晋·潘岳《杨荆州诔》：“草隶兼善，尺牍必珍。足不缀行，手不释文。翰动若飞，纸落如云。”

* 两汉·佚名《青阳》

青阳开动，根荄以遂，膏润并爱，跂行毕逮。

霆声发荣，壧处顷听，枯槁复产，乃成厥命。

众庶熙熙，施及夭胎，群生啿噬，惟春之祺。

末句翻译：春天万物和乐，春天的恩泽广及尚未出生和成长的生命。万物繁殖众多，都是因为受到了春天的福佑。

小剧场1.0——

宋轩轩：刘文刘文！号外号外！丁哥哥昨晚和马哥在一起！

刘文文：不只昨晚...他们早就在一起啦！

小剧场2.0——

凤凰来仪，年月无疆。

“风年”藏头词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