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浩的理想

29 霍雨浩的理想

霍雨浩的记忆里一直存在着这样一个男人。

约莫三十出头，留着些许的小胡茬，个子中等，是白虎公爵亲信中的一员。霍雨浩记不得他的名字，只知道那会自己还没满十岁，叫男人“枫叔”。

男人待他很好。那个被他叫做枫叔的男人会带他去看驯养在军营中的军犬，会把他扛在肩上让他可以看见藏在枝叶间的鸟巢，会把他放在膝上为他绘声绘色地讲万年前的故事，会用草叶编成各种各样的小玩意给他打发时间……

枫叔还会把他抱在怀里，说他上天赐给白虎公爵的宝物。

枫叔还会慈爱地摸着他的头，说他也曾有一个像他这样大的女儿。

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粗手粗脚心大的人占大多数，鲜少有人知道该如何在没有另一半的帮助下养大一个孩子。而枫叔便是少有的，知道如何养孩子的人。

霍雨浩自小便听话懂事，给拉扯他长大的大老爷们省了不少心。但他终究还是一个孩子，会想要关爱，想要陪伴，会在难过时忍不住地掉眼泪。

每次霍雨浩一个人躲在被窝里，莫不出声地掉眼泪时，枫叔就像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一样，总能找到并发现他，换着各种花样地逗他开心。

有时是上次出征时抽空去买的新的故事书，有时是一颗颗甜甜的糖果，有时是他刚用草叶编的草蚱蜢，还带着早晨露水的湿润。

男人从来不会去问霍雨浩为什么难过，除非霍雨浩开口提及，他只会把霍雨浩搂在怀里，替男孩擦去眼泪。

霍雨浩记得，有一次戴浩出征了整整两个月，虽然有枫叔陪着他，他还是忍不住地害怕和担心。他想起自己远在战场战斗的父亲，想起那些战损的哥哥叔叔们，想起记忆中那个会拉着他的小手带他去给花浇水的女人……思绪乱得像团毛线，霍雨浩忍不住地颤抖起来，竟是连手中握着学写字的笔也再也拿不住了。

“枫叔……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男孩颤抖着问坐在他身边的男人。

“很快，他很快就会带着胜利回来了。”男人握住了男孩冰凉的小手，食指在男孩小小的掌心的打转，一下下地安抚着如同受伤小兽的男孩。

“那……我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男人叹了口气，把男孩搂到怀里：“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我的阿琴、小柔也是。不过你放心，阿琴会照顾好妈妈的。”

……

后来霍雨浩才知道，阿琴是枫叔的妻子，小柔是枫叔的女儿，她们都死在了战火的波及之下。而她们死后两年，枫叔参了军，成为了白虎亲信中的一员。

只不过霍雨浩知道这些事时，那个被他唤作枫叔的男人也不在了，追随着他的妻女一同去了远方，也让懂事后的霍雨浩第一次理解了死亡。

霍雨浩记得，那时戴浩带着他走进一个帐篷，帐篷里躺着支离破碎、看不出一点人样的枫叔。

“三少爷……”

男人的声音没了以往令人安心的力量，反而像是从声带里挤出的残缺不全的字符，霍雨浩费了很大的劲才听明白他在讲什么。

他的眼泪又一次止不住地掉了下来，这一次，男人再没有力气为他拭去眼泪了。

“三少爷要好好长大……枫叔也要去很远的地方了……”

霍雨浩已经记不得后来枫叔又断断续续地讲了什么，他只记得，当枫叔的手彻底冷下后，戴浩过来想带他离开，他拒绝了。

他守在枫叔身边整整一天，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到底有多么残酷和无情。

后来他又见到了丧子的母亲抱着孩子残缺的身躯在废墟之上哀嚎痛哭，见到了失去家人的孩子木然地坐在几具尸体旁，见到了无数无辜的生命或惨死或苟延残喘在炮火之下……

一个看似不可能实现的理想在他小小的心底播下了种子。

他想要停止战争。

他想要这持续百年之久的战争结束，不会再有无辜的人成为它的牺牲品。

他想要天底下所有人都不必再受战争的折磨。

他想要所有人都能幸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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