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这日,天不亮官员就去参加了大朝会。
程咏身份特殊,虽说是女娘身上却挂着官职,既是将领又是郡主,与凌不疑这样两千石及以上的公卿大夫入殿朝贺,她父亲程始这样才一千石只能站在殿阶上。
朝贺结束,留在殿内的公卿还在等着皇帝赐酒,正旦朝贺百僚毕会之后还要召人讲论经学。随后,凌不疑和程咏又被皇室留在宫中吃了宫宴,与诸位皇子公主一齐举觞向皇帝皇后祝贺长寿康健。
等着这礼仪流程走完,天色渐暗,外面街道家家户户挂起起了红灯笼,锣鼓响亮,鞭炮震天,凌不疑与程咏同时出了宫门。
程咏(姝姝)不疑兄,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祝君正旦吉祥如意,事事顺,阖家欢。
凌不疑也祝愿雅怀兄岁岁平安,身体安康。
旁人在场,他们也不便多说,两人骑着一黑一白两匹骏马互相道别便分道扬镳。程咏要回程家享受阖家团圆之乐,凌不疑则奉旨回“家”孝顺父亲。
团圆之夜家家户户都是家庭盛宴,凌不疑去城阳候去见礼,见那男人和他那新妇“珠圆玉润”满身富态的模样,再想想家中阿母疯癫哭泣的悲惨模样心中愈发烦闷,他举起酒樽与城阳候一饮而尽,行完拜年礼便远离这个令他作呕的去处。
他要回家去了,家里还有人等着他。
府中怎么悬挂起了这么多的灯笼,红的白的恍如白昼。
凌不疑来人,这是怎么回事?!快给我把灯笼灭光!
凌不疑用剑挑飞了正门那两盏碍眼的红灯笼,自打那年正旦夜中孤城被破,他的兄弟姊妹亲朋好友死在蛮人刀下,他便发誓再也不过正旦。
阖家团圆,有家才有团圆。母亲疯癫不晓俗事,只留下他孤零一人独自清醒,早就不需要团圆了。
“少主公,灯笼全都摘下了,新来的仆妇不知规矩,正旦挂起了灯笼,女君被吓得不清非说孤城着火闹了一夜,连晚膳都未用。”梁邱飞肩上还扛着一堆刚才梁上摘下来的灯笼,明明是冷天,额上却急忙出了汗。
哥哥梁邱启关切的看着自家主公问道:“您也曾用膳,要不要把饭菜热一热。”
凌不疑不必了,没有胃口。
凌不疑坐在冰凉的石阶上,天上的银盘亮得照见他的冷峻的面庞,十几年前的夜晚,上万人命丧黄泉,他不过是个侥幸活下来的人,旁人记不住那些冤魂的名字,他却不能忘怀。
咻——
凌不疑谁?!
凌不疑忽然抬手,抓住了一个黑色的物体。
程咏(姝姝)不疑兄,正旦团圆少了我可怎么行?
循声看去,身穿赤色锦衣的程咏站在潇洒的墙头,衣袂飘飘,外袍猎猎,手里还拿着一大瓶酒。
月光洒在肩头,睫毛在眼下画了一对蝴蝶,那人的眼睛亮得惊人,院墙上落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一路拉长蔓延。
原来,他也在期待着这种团圆啊,凌不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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