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颗糖

闻言，许易凡抬眸，似乎在思考，而后勾起嘴角：

“他说以后都不想见到我，说自己会转学。”

这样看来，陈洋如果那时候顺着他点，装装样子，也不至于就这么没了性命。陈洋真的害怕他做些什么，于是没有一出来后就逃。

他说自己总是一个人喝奶茶，要求陈洋陪他去一次。

他说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去过游乐园，于是拉着陈洋弥补童年的遗憾。

玩的差不多了，天也黑了。陈洋开口，语气并不好：“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许易凡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拿出一颗糖，模样认真道：“陈洋，吃点甜的。”

不知道他心里在卖什么药，有些嗔怒也有些慌乱，陈洋把糖丢在地上，说：“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他倒也不恼，捡起糖果后，说：

“最后一个地方，平顶湖。”

大约很晚，周边已经没有了人。陈洋跟着他来到平顶湖，看见他闭上眼睛，微仰着头吸气，似乎是在享受此刻安静的氛围。很久，他都没有说话。

陈洋也不敢跑，怕他真的伤害自己和家人，只能硬着头皮道：

“够了吧，你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该放我走了吧。”

许易凡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垂下眼帘，盯着湖面，说：“陈洋你知不知道，我其实蛮感谢你的。”

生命里本就无光，有人闯了进来，以为是救赎，却仍然嫌弃他周身的黑暗。

“放你离开后，我们还能做好朋友吗？”

陈洋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不可能。”

“为什么？”许易凡抬眼，眸子里敛了情绪。

“你自己心里清楚，许易凡，要是没有这档子事，我也不会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顿了一下，他接着道：

现在正好，今天过后我们就当不认识，我会申请转学……其它的，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他没察觉到许易凡此刻的眼神越来越冷，也没察觉到自己开口说出的话，在他心里是怎样毫不犹豫的撕开一个洞口。

陈洋甚至没有看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还要糖么？”许易凡伸手。

陈洋霎时觉得这人油盐不进，他很不耐烦的说了句不要就想离开，就在陈洋转身时，手腕被人握住。

接着一股力气猛的一拽，他踉跄到湖边，仓促中他看向许易凡，他极为淡薄的扯起一个笑容，轻轻一推，陈洋只能听见他的一句：“我想清楚了。”

扑通一声陈洋掉入湖中，水花四溅。湖水很深，他不会游泳。冰凉的湖水刺激着神经，由下至上将他淹没。他甚至没来得及呼救，就沉入了湖底。

最后一刻，他只能模糊中看见许易凡戴上帽子拉低帽檐，而后向下俯视着他，神色好似被寒冰裹住，没有一丝表情。

许易凡把糖埋进土里，退后几步离开，余光扫了一眼拿着扫把躲在一边直愣愣看着他的环卫工人，他什么也没做，径直离开。

大约凌晨的时候，那人估摸着时间报了警。

环卫工人？倒是忘了这个人物。有叫人审问过，并没有什么让人怀疑的地方，不过就是个约莫四十多岁，却已苍老了容颜的中年人罢了。

只是那个中年人，姓许。

“那个姓许的环卫工人，就是你的爸爸吧。”

随即，沈翊拿出一段视频：“你爸爸在两个小时前来自首，说凶手是自己。”

似乎是在他意料之外，许易凡盯着视频里的人：“他难道没有举报我，没有大声叫着说他儿子是个杀人犯然后求着你们将我绳之以法？”

杜城摇头：“他一直在说凶手就是自己，要我们停止调查。”

许易凡不相信，拳头攥紧：“不可能。”

“你爸爸现在就在审讯室外，要见见吗？”

沈翊指尖轻点桌面，道：“他很想你。”

一切变数或许都是有迹可循，自年幼便父母离异的许易凡，心理变化早就不同于常人。

他讨厌父母，讨厌所有人，他会在深夜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也会用尖刀割破皮肤缓解日以继夜的神经疼痛。

后来因为陈洋的出现，他不再失眠，可是陈洋也开始讨厌他，他困惑，他很生气。

许易凡知道他在做什么，在哪里工作。他刻意带着陈洋去了平顶湖，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爸爸会在夜深人静时打扫着周边的街道。

他轻轻撞了他一下然后低声说了抱歉，在他愕然的看着自己时擦肩而过。

他故意让他看见自己杀人的现场，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能解心头之恨，他才能不那么想要报复。

后来，他等着警察来将他捉拿归案，可是意想中的手铐没有到来。